回到事务所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晚,两只蝙蝠追逐着从他头顶略过,翅膀的摩擦在他的头顶掀起一股热浪。
“哟,小子!回来啦?有没有给我带……”原本笑容可掬开门迎接他的大叔在看清他空空如也的双手之后立即换上了另一副面孔:“明知道你们学校后面的那家点心店很出名,也不知道给我带奶油泡芙回来!”说着还一边痛心疾首似的摆了摆手。
“师父!你忘记上次体检的时候医生说的了吗,要你控制糖分的摄入!”听到‘奶油泡芙’这几个字的时二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书包甩到沙发上。
“就当做是搬新家的庆祝了嘛,你还真是严格呢!”被戳到痛处的师父用左手摸了摸自己头上那过早谢顶的‘陆地',将他东倒西歪的书包扶正,口中还嘀嘀咕咕的吐槽到:“只有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记得特别清楚,啧啧……”
时二在沙发上坐定,环顾师父整理出的新事务所,简单,却温馨。丝丝暖意在他的心头漾开,油然而生的归属感占据了他的思想。
“这大叔还是挺用心的嘛……”
*
时二的生活是从遇到师父的时候改变的。当时的师父俞田还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没有现在的啤酒肚,也没有头上的“地中海”。
那是时二来到福利院八年之后的事。不知是否是车祸的后遗症使然,他的生长发育比同龄的孩子慢上许多,换句话说,就是打上了一个对折。
当同龄的男孩都拥有了挺拔的身材和粗矿的声线,俞时二同学仍然像一颗矮小的豆芽菜——有些羸弱的身体上顶着一颗大脑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十六岁的他依然是一副尖声细气的童音嗓,每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只聒噪的大鸟在唱歌。
对此,一直想争先进的生活老师老王可是伤透了脑筋,望着整齐的早操队列中这唯一的“歪瓜裂枣” ,觉得自己强迫症发作的王老师可没少把他往医院里拽。
可每次时二被医生们摆弄一大圈后做出的回答都是:
「根据检查结果来看,这孩子没有什么问题。」
在听到第不知道多少次如此回答的王老师终于仰天长啸举手投降,然后任由他发展了。
啊不好意思扯远了,总而言之,由于上述原因,篮球比赛这等在男生当中相当受欢迎的项目是轮不上时二参加的。
这天,孤儿院的篮球场上,一场如火如荼的比赛正在进行时。
时二站在离场地不远处的一棵树阴底下,艳羡的看着,几只苍蝇挑衅似的时不时停落在他好不容易新得到的运动鞋上,让他大伤脑筋。
在他第N次跺脚驱赶停留在鞋面上的苍蝇的时候,他感觉到脚踝上传来一丝不和谐的凉意
——啊啊啊,有蛇啊!
一条青灰色的小蛇此刻正大大方方的盘踞在他的脚踝之上,注意到他的目光,小蛇还调皮的冲他吐了吐金色的信子。
时二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出意外,他的惊慌又引来了周边的窃窃私语。
小蛇还由嫌不足的继续向上进发溜进了他的裤管……
——妖孽,绝对是妖孽,难道自己又撞邪了
他的头皮一阵发麻,觉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哦你能看见它”一个带着好奇的男中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时二抬头,一个西装笔挺,背梳式发型的男人向他伸出一只手。
“啊,谢谢。”福利院里出现生人时二并不感到奇怪,经常有人空闲的时候来到福利院做义工,不过大多是给低年级的孩子讲故事带领他们做游戏,不过这个人是……
——好冰!
明明是大夏天的,他的手怎么会这么冷啊!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那人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好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一些,“你能看到它,对吗”
小蛇不知何时已经爬到了他的手上,顺服的爬进袖口。
“嗯……”时二低着头,轻轻发出一声鼻音,他还很不习惯和人进行正式的对话。
“灵力还真是充沛啊,呵呵,有意思……”那人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时二的回答,自顾自的念叨着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这样吧,小伙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混啊!”男人突然兴奋起来,一脸期翼的看着他。
“哈”时二一脸茫然的被男人拖走。
王老师在听到有人想要领养时二的消息之后,几乎是以光速飞奔到现场,立马性转化身为王婆,好话说了几箩筐,语气中难掩“滞销货”终于出手的喜悦之情。
男人告诉他,他叫俞田,是个除妖师,在隔壁镇子开了一家灵异事务所。时不时的在周遭游荡寻找业务,中途灵蛇被他的气息吸引来到这里。
“你这天生的阴阳眼,简直就是祖师爷赏饭吃,不干这行真是可惜了,啧啧啧……”俞田像捡到了宝似的,拍着时二的头叨叨絮絮个不停。
被拍的七荤八素的时二随口含糊的应着,心里却想的是,这人虽然看上去一点都不靠谱,但跟着他总比继续待在福利院里强不是
权衡之下时二同学乖乖拜了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便宜师父。
对着他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权当是拜师礼了。
为了表示对未来顶头上司的诚意,他干脆主动提出随了师父的姓,由师父做主改掉在福利院随意叫着的小名,起了个正式的姓名叫做“俞时二”。
师父还笑眯眯的告诉时二:之所以给他起起这个名字呢,是因为时二是他的第二个徒弟,至于自己的这位大师兄他则是一笑而过只字不提。
转眼间又是一个八年,已经二十四岁的俞时二终于长成了风华正茂的少年模样,而师父俞田……
时二看着眼前这位身形臃肿样貌富态头发斑秃的油腻大叔,不由的感慨:真是岁月不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