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忆一把将天歌推开,天歌在那股力道下迅疾后退,“嘭”的一声撞在桃小别寝房的屋墙上才止住了身形。他的双掌往后连续拍打着厚重的屋墙,口中仍旧无措地问着:“说呀!你到底把沁儿怎么了?”问完又悲戚地道:“她只是任性而已……你为何非要……非要她的性命呢!”
柳忆皱着眉瞪视着天歌那副伤心沉痛地模样,突然问:“你不想替她报仇?”
天歌先是一愣,继而冷笑道:“难道你今日连我也想一并杀了吗?”见柳忆不答话,他捏紧了拳头朝柳忆喊道:“你明知我如今的修为在你之下,还出言相激,我就那么让你看不顺眼,非要杀之而后快吗?”说完他慢慢走到柳忆身前,看着他的眼睛道:“即便我今日有能力与你一战,我也不会贸然出手,因为你我同在求离上神身旁修习,同是桃小别的朋友,我不会如你般乱动杀心!我会将今日种种告诉桃小别和求离上神,如何处置你,自有他们决断。再说……”他悲苦地朝柳忆笑了笑,又道:“沁儿若是已经死在你的剑下,厉王府和泰青崖估计都会寻你的麻烦,你今后就自求多福吧!”
讲完这些话像是用尽了天歌所有的力气,他突然颓然地靠着门廊的柱子缓缓滑坐在地,眼望虚空呆坐无声,再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何心绪。
而此时柳忆突然对他说道:“我原本确实是想杀了她,但她命不该绝,她的上仙师父突然出现救了她。”
呆愣的天歌像是回过神来,急忙抬起头去瞧着柳忆,便又听柳忆说道:“你若想保全她,从此就莫要让她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不管你如何看她,她都确实伤过小姐。而且我有一种直觉,她对小姐的敌意从未减轻分毫,你若不想有朝一日亲眼看到小姐被她算计,就莫要再让她出现在小姐身边。”柳忆侧过头瞄了天歌一眼又认真说道:“我对她的杀心从未更改,下次若是再见,我不在乎多动一次手。”柳忆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去,徒留天歌心乱如麻地独自呆坐在幽深的暗夜中。
而此时的杨沁儿刚刚被元虚上仙带回泰青崖。
元虚避开了山头巡逻的弟子,直接将受伤的杨沁儿带到了后山中专门用来闭关和疗伤的“清光洞”中。此时的清光洞中并非空无一人,被剥去仙骨的牙珉从邕巴仙岛被元虚带回后,也一直安置于此。
此时见到身受重伤的杨沁儿,牙珉原本就佝偻如老者的身形更加显得颤颤巍巍的,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像极了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原本身为上仙的浩然精气早就消失殆尽,徒留一身的病痛与老态。
元虚为了不刺激牙珉,避重就轻地将杨沁儿被柳忆袭击一事简单地告知了牙珉,就听牙珉又咳又喘,激动地说道:“师兄,这哪里是袭击,他明明就是想要沁儿的命啊!”
原本在一旁闭目调息的杨沁儿也道:“正是,他还说只有我以命相抵,才能还得清伤了桃小别的债!”
牙珉就抖抖索索地跺了跺脚,愤恨地说:“即便我们有错在先,可我仙骨都被剥了还不够吗?就因为她的师父是求离上神,就能这般对我们百般羞辱,苦苦相逼吗?”
元虚只得叹了口气道:“眼下我初临上仙,我泰青崖的声誉刚有起色,又何苦再多生事端呢?毕竟……这山上几千名弟子,还等着我泰青崖一脉重新崛起的那一日。”
“师兄”牙珉低低地喊道“你今日避开旁人将沁儿带回这清光洞,难道是连沁儿被求离上神的弟子无故打伤一事也不敢泄露吗?”
“泄露出去再招来更多耻笑吗?”元虚反问道。
“可这般苦苦相逼,就是他们的不对。我犯的错,我已受罚,也甘愿受罚,如今他们竟是对沁儿也要下毒手了吗?”
元虚沉痛地闭紧双眸:“若是我有能力对抗求离上神的怒火,你的仙骨还会被剥吗?我泰青崖一脉此前又何须默默忍受来自各方的耻笑和轻视?如今我好不容易飞升为仙,难道要再惹求离上神一次,让他寻到借口再将我的仙骨也剥了吗?”
元虚的话让牙珉与杨沁儿均是面色凄惶,元虚复又叹了口气,轻轻拍拍杨沁儿的肩膀,又给了牙珉一个温和的眼神,这才又说道:“当务之急,并非以牙还牙或是报仇雪恨,而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只有在修为上有所精进,登顶高峰,站于任何人前都有压倒性的强大优势,那时,我们才有资格对别人追讨孽债。”
牙珉与杨沁儿对视一眼,眼中都升腾起迫切的渴望,而元虚看着清光洞外惨淡的幽暗喃喃地道:“记住,这世间本就如此,只有等你足够强大,才有资格谈论对错,否则,对错几何,都是别人说了算。”
而此时牙珉突然撑起孱弱的身体,低沉嘶哑地朝元虚道:“师兄,你就让我去吧!让我去!”
而不待元虚回答,杨沁儿即惊恐交加地喊道:“不可,师叔,不可啊!”
而元虚沉痛地看着牙珉那副摇摇欲坠地身子,纠结地问:“你……下定决心了?”
“呵呵呵”牙珉便从喉咙中挤出几声残破的笑声,笑完才一字一顿地道:“如今,我还有得选吗?若是就此能度残生也就罢了,可惜天不放过我,旁人也不肯放过我,如此,我又为何不搏!”牙珉说出最后几个字时已经气若游丝,但话语中的果决之意却是表达得明明白白,而元虚什么话都不再说,沉默地走到牙珉的身后坐下,竖起手指向他体内传去源源不断地灵力。
而杨沁儿看着两相扶持的师父与师叔,只知在一旁默默地流着清泪,她这一世的眼泪像是全都淌落在近前的年月中,而往后的日子究竟会发生什么,她竟是从未有过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