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窟地处极炎之地,火灵遍布,灵气充裕,缱陌将韘形佩置于熔窟,刹那间无数火灵包围韘形佩,热情又热烈。
古有凤凰涅槃,其羽益丰,那这远古的火灵呢,定会再度归来的吧。天不生火神,万古如长夜。
在遇到你之前,我活在阴谋与欺骗里,在遇到你之后,我渐觉温暖和感动。我相信宿命,但我更相信人定胜天。
鎏印与应迟止了冰雪蔓延,却无论如何也化不掉不落曦的冰雪。缱陌说,留着吧,这是执念,一些人不回来,它不肯化掉的。
黎明破晓,清风拂过白莲,人与人之间的因缘际会究竟是命中注定的邂逅还是无法相守的离散?
“他还好吗?”他的面色凝成土色,近来发生的事情超过千万前间发生的所有的事情,怎会变成这般不可收拾?
“在熔窟。”他不伤不恨,精魄散成千万,洒落世间找寻一个白衣蓝瞳的人。“我们要帮他找到澈儿,还给他。”一生一知己,足矣。有人曾对他说,独以缱陌为友,故能延期不朽。
“好。”不论何种缘由,相遇相知,相守相离,都结下种种感情的情状。
光洁的冰面映她一袭红裳,她只觉心口闷得难受,直觉出了什么事,直到见到汀园几乎被冰雪覆盖,她才恍然觉醒,南海骤起海浪,冰霜突降,不是错觉,水澈出事了。
她寻迹去了冰雪最深厚的地方,青葱纤嫩的指尖失了温度至麻木。“缱陌。”她扶着门框,脸色苍白,地上一片片凝固的血迹无比刺目。“水澈呢?水澈在哪?”她一把抓住缱陌,再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节,直直的看着他,不肯错过一丝神情变化。“日后你会见到她的,我们正要去寻她,天南海北,不舍昼夜。”全身的力气被抽空,她呆愣着,双手抓在地板上,木屑深深扎入指甲,脸上不断有冰凉之物滑落,坠在地上,碎成冰珠。
缱陌将她揽在怀里,无言相对,能说什么安慰她?他还能说什么?
缘聚缘散缘如水,花开花落花如梦。
寒潭聚寒,薄雾缭绕,洛川报一人入水,一步一步,走进寒潭深处。这是深处的诞生之地,既能孕育她一次,便可孕育她两次。潭水刺骨冰凉,洛川轻启薄唇,晶莹的圆珠如同泉客泪(人鱼泪)般大小,在水中散着浓郁的光。它融合了洛川的大量灵力,被渡进水澈体内,刹那间,水澈通体莹光四溢,寒潭中的灵力仿佛受到号召一般涌向水澈。
洛川缓缓松手,任水澈沉入潭底,直到与黑暗融为一体。
一世已过,你快要回来了。
天南海北,不舍昼夜,他们做到了,然而未见旧人半影。
他清风朗月,雅致沉静,寻了一千五百年,最终回到这里。
“旭天,我还是没能找到她。”
倚一根石柱,执箫吹奏,风散了,箫哑了,诉说着云霓浅水。
“但我不会停下。”
缱陌起身离去,青衣飘飘,再去一趟寒潭吧,澈儿一向念旧,或许她重回降生旧地了。
熔窟里雀跃的火灵愈加澎湃,韘形佩向前探了探,仿佛一双经岁月沉淀的眼睛,遥望故人。
千年前,他曾来此一次,寒露侵心。他信步而行,仍是从前路,丝毫未变,寒潭凄清,天然的屏障隔绝其他生灵的驻扎。
他猛然顿下脚步,眼中似星河里闪烁的点点星辉,双目紧紧凝视着前方,生怕错过了什么。
澈儿,你回来了...
寒潭之上,一颗硕大的水珠包裹着水澈,她闭目安睡,不知外事,寒潭重塑了她的形体,与先前无丝毫差别。
原来你一直等在这里,是我大意不察,苦寻万年竟是生生错过,还好你回来了,有许多人在等你...
一千年后...
熔窟发生前所未有的异动,三人急急赶来,但愿所愿即是。
韘形佩剧烈颤动,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威压,聚成灵力在熔窟中肆意窜走,最终聚出人形,一缕妖冶绯红的发尾赫然出现。炫黑的双瞳缓缓睁开,如黑夜里的星,他俯身捡起韘形佩,往事如歌如潮。
“澈儿...”
熔窟坍塌,旭天闪身离开,见三人于洞外等候,相别两万年,万语成无言。相视而笑,其情昭昭,结伴回汀园,一路道尽万千。
原来他的残余灵力和破碎的精魄附在韘形佩中,缱陌将他送入熔窟,经两万多年方才重生。
原来水澈被一束白光带走,不知踪迹。
原来他们已寻找水澈一千五百年,直到一千五百年前才在寒潭找到她。
原来汀园已被冰雪覆盖,万年不化。
原来他沉睡许久,发生了这么多事。
汀园白茫茫一片,流池覆冰,流水不流。千年未归,汀园这般萧寂,寒物这般执着,是在等她归吧?
旭天迈了一步,尚未踏在积雪上,脚下的积雪开始消融,蔓延四周,一如当初冰封汀园时那般迅疾。不过弹指间,汀园便已恢复往日面貌,木棉初绽,红艳无方,流水解冻,迂回斗转。究竟是火灵炽热还是冰雪有情?
他草草交代了两句,抛下所有疑问奔向寒潭。
为何他会劫后逢生?为何水澈会重返寒潭,明明他们都虚弱至极,性命不保。是否有人暗中相助?那人是谁?为何出手帮助?
什么为何?这些他不想管,不想查,也不想知道了,放在以后再说吧。
我只求像以前那样陪着你,千年万年我都等。
由爱故生喜,别人眼里的寻常之处,也成了彼此的特别之处;由爱故生忧,让人舍弃自我,饱尝分离别苦。若重来一次,那些曾经都成了过往云烟,你是否还会守在原地,为她蓄意一个初见,把曾经的故事一一重演?相信依旧义无反顾,对于有缘人来说,所有的相遇也许都是久别重逢。
......
沿路繁花锦绣,碧草茵茵,风和日丽,天高水长,他一眼未看,全心奔向前方幽暗凄冷的寒潭,心中有光,自然也就不冷了。然而,谁又能说前方没有光呢?
他日日坐在寒潭,偶尔回汀园找缱陌要一些种子,时常与水环里衣袂翻飞的人对话,不管她是否能听到,他日日讲,年年讲,讲了一千年未止。
“澈儿,你可还记得,我们曾说要去洛阳看花,姑苏饮酒,长安赏古,待你修养好,我们便去人间一一实现。”
他坐在潭边,看着寒潭之上的人,浅浅的笑。周边长满了碧草,偶有一两朵白色的花。他本以为种不活它们,毕竟缱陌的种子都无法在寒潭种活,不曾想,竟误打误撞的种出了这片与他相伴的朋友。
回忆的气味甜而稳妥,我仍记得流年里的快乐。
“咕噜,咕噜--”泠泠水声入耳,旭天翻身而起,水环频动,水中人缓缓睁开双眸,那双墨蓝色的眸子一如记忆里那般,他期待已久。
水环散去,无声落尽寒潭,水澈踏水而来,露华在她裙摆处展开。“你好,我是远古水灵,我知道,有一人伴我千年。”她款款而笑,微微向前俯身,“就是这个气息。”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这样最好,不记得那些事最好,这一世你不再拥有痛苦,余下的空白便由快乐来填充。
旭天拉她入怀,眼中有冰晶闪烁,“澈儿,我会陪你更久。”她微怔片刻,抬手抚上他的后背,似无声安慰。她细想过往,觉得每一日都像是一场梦,梦醒之后再不记得自己在梦中看到了何人何物,总觉得遗落了什么。罢了罢了,或许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幸好有这个人,陪她度过漫漫时光。
澈儿,这真是一个动听的名字。
正值汀园四季中的暖春,旭天又带回一个人,她蓝眸皤裙,像极了不知多少千年以前的那个小丫头。
水澈远远望见汀园,还有幽栖的白鹤,生香的花树,漫天的舒云,还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她停在原地,目光移不开所见,这里当真是比寒潭美丽许多。旭天见她微扬着头,若有所思,凑到跟前,“不得了,看澈儿的模样,似乎在这小住过?”水澈扭头看他,撅了噘嘴,“旭天哥哥的住处我怎会来过,我可是刚刚醒过来,只是觉得眼熟,大抵是梦里见过吧。”深深岁月里,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一些景长久流连。
她拽着旭天的衣角,活脱脱的孩子气,好奇的打量眼前三人。
“你是水澈?水族的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