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余晖缭绕，釆芳楼在一片暮气中越发朦胧。

“嗝~”打了个饱嗝，宁沉雪放下了手中筷子，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而她的面前，是一片狼藉。

“妹妹身为我们红烟楼头牌，平日里厨房奉上的美味佳肴一定是最好的，怎么到了我这里还像个馋猫一样？”餐桌对面，莫婉言掩嘴轻笑。

下午，姐妹二人陪伴许久，不知不觉就到了晚膳时间，莫婉言便留宁沉雪在这里用膳。

因为还在病中，故而莫婉言的食欲不是很好，浅尝辄止，而宁沉雪……她一向胃口很好，用她的话来说，上天既然给了她多吃不胖这种许多人羡慕不已的体质，就要好好利用起来。

于是乎，她养成了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

有些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宁沉雪不好意思地瞅了瞅餐桌上的若干空盘，“姐姐这里的菜肴入口滋味新颖，我吃起来一下子就停不下来了，姐姐莫怪……”

厨房会根据姑娘们的口味提供不同的菜肴，宁沉雪吃惯了听雨楼的菜肴，如今在釆芳楼尝到了新鲜味，本就丰腴的胃口更是再上一层楼。

餐桌间，莫婉言笑容不曾间断，她宠溺的目光在宁沉雪身上停留了许久，稍后她摇了摇头，吩咐道：“云容，收拾一下吧。”

“是。”

云容领着两个婢女收拾起餐桌。

扭头看了一眼天边红霞，思绪像远方飞掠的鸟雀一样疾走，莫婉言低语：“妹妹陪我出去看看吧。”

“好。”宁沉雪点了点头。

二人挽着手并肩踏出房门，来到回廊上，凭栏相依，亲密无间。

天边，流云寡淡，任由那红艳晚霞烧遍了半边天，黯淡的落日似乎不值一提，在那遮天的火焰中瑟瑟发抖。

近处和远处的亭台长桥，楼阁画廊，连同交织的河道一起在这暮色氤氲中，殷红天幕下，披上了瑰丽的轻纱，入眼最是迷离。

尽管已经瞧见无数次了，二人还是难掩心中慨叹，明安之景，极尽明湖一隅，而红烟楼坐拥着明湖之畔那回环的河网，也不知得了几分美。

河上舟船来往，而岸上，亭台长桥上，也时时有人来往，其中有下人，有管事，也有在主楼见客的明月回屋——红烟楼夜间关门，不营业。

细细观望一会儿，莫婉言扭头对脸颊一侧的宁沉雪笑道：“这些年也在外头见过不少景致，可看来看去，还是我们红烟楼这块儿，还是屋门口，最美，最耐看呐。”

“自家地儿自然是百看不厌。”宁沉雪捏了捏鼻子，对莫婉言的看法不置可否。

“妹妹觉得这里不好吗？”莫婉言有些诧异，红烟楼主阁楼之后这大片水域上，十三楼阁似一座座岛屿一样林立，长桥与亭台相接，绿树与碧水相映，格调之高，景致之美，不说天下极致，也算得上名动一方。

宁沉雪摇了摇头，“此情此景，自然是美的，可是……”

“可是什么？”莫婉言追问。

“这一方秘境，即便美似画，也比不得心里的家乡一隅，莫姐姐生长于此，自然觉得这儿是最好的。”轻笑着，宁沉雪道出缘由。

莫婉言愣了一愣，把目光从宁沉雪脸上移开，暗暗地，纤纤玉指微攒，良久，她轻叹一声。

“我差点忘了，你是齐人。”

此语一出，周围似乎安静了下来，外头的喧嚣似乎远去，有的只有近处和远处缓缓行进的各种轮廓。

捉住莫婉言的手轻轻捏了捏，宁沉雪温和一笑，“姐姐莫要挂怀，这些年过去，故国不再，心渐凉，哪里还会有有多少伤感。”

长舒一口气，莫婉言如释重负，她反握住宁沉雪的手，眼里，心里，都是疼惜，“我还怕勾起了你的伤心事，你这样说倒叫我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