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烛阴的身影消失后,无疆终于支撑不住,一口淤血涌上喉头,“哇”的一声从口中吐出。
狱法之山的两层结界,一层由兽主的半身修为化成,用以抵御人族;一层由十数位灵力高深的玄门修士共同炼成,用以抵御兽族。
以她的修为,单独进出结界尚且留有余力。但带着一只灵兽出去,半兽族能做到的只有烛阴一人。
此次为了完成计划,她不惜冒险,自然伤的不轻。
无疆将瓷瓶打开,倒出药丸服下:这三界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想要重返人间,总要有牺牲……
烛阴来到往川河畔,庞耳正跪在那里。
一个月前,他先是被廉子衿扔给了云流景和萧雨歇,后又被他们随意扔到了荣余之山的一个角落。云门大乱,青榖将笑浮收回,他才有机会逃回来。
“长老。”见到烛阴过来,庞耳恭敬地喊道。
烛阴来到近前,直接开口问道:“云门大乱那日你在干什么?”
听到烛阴的话,庞耳有一瞬间的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道:“长老,我那日奉族长之命陪同阿炎去人界放火。后来被玄门的人抓住带到了荣余之山,再后来,云门大乱,我趁乱逃了回来。”
“你可曾向青榖发射暗器?”半兽一族,最擅长用暗器的便是庞耳。
“没有,绝对没有。”庞耳连忙否认道。自从因为在东海伤了那丫头被罚跪一年之后,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对那丫头下手了。
再说了,那个臭丫头的修为也增长的的太快了,再加上那根鞭子,单独遇上了,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
云门。
听完青榖和廉子衿等四人的解释,廉霁此时的心情用大吃一惊来形容绝不为过。
一个人从小被半兽族人和灵兽养大,并且还生长在狱法之山,此等匪夷所思的事情,如何能让人相信。
但是,联想起青榖初入长白门时的情景以及后来执意要相救灵兽的事情,廉霁自然明白了此事的真实性。就算是为自己犯下的错找借口,也绝不会有人愿意和兽族及半兽族扯上关系。
“这件事我清楚了,但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廉霁看向廉子衿:“你们大闹云门一事尚且放在一边。但是阿榖你可想过接下来要如何自处?”
“人族和兽族势同水火已成不变之势,如今又牵扯进半兽族。在这三族之间,你要如何抉择?”
廉霁一针见血,直接问出了青榖一直担忧却一直不愿意面对的问题。
青榖低头,沉默不语。
她不会背叛长白门,但又怎能对自小陪她长大的灵兽以及对她有养育之恩和救命之恩的阿姆刀剑相向?
廉子衿看了青榖一眼,回答道:“兄长,我陪阿榖回长白门,从此闭门不出、不问世事。”
闻言,四双眼睛全部落在廉子衿身上。
廉子衿继续说道:“阿榖的身世一旦泄露,定为玄门所不容。不参与其中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你才二十岁,阿榖才十七岁。”廉霁道:“你们当真决定要在山中了此一生吗?”
“伯父也是不到而立便开始闭关修炼。我们不过比他早上几年而已。”廉子衿说道:“兄长不必忧心。玄门修道之人的追求无非是两个,一为惩奸除恶、匡正扶道,二是道入化境、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辨。”
“我和阿榖只不过是二择其一罢了。”
“可是长白门呢,你要抛下不管吗?”廉霁追问道。
“长白门有兄长就够了,还有师姐在旁辅助,我不担心。”廉子衿说道:“何况兄长也清楚不是吗?我志不在将门派发扬光大,即使没有这件事,我也不会接下长白门的。”
“看来你早就做好了抉择。”听到这里,廉霁怎会想不通,廉子衿肯定是早就做好了决定。
廉子衿不置可否,躬身致礼:“还望兄长成全。”
……
从廉霁处出来,四人皆沉默不语。
一路避开他人来到万籁谷,云流景才开口道:“就像廉长老所说,你早就有了决断。什么去找他商量,不过是去告知一声同时让他帮你想办法堵住悠悠众口罢了。”
“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廉子衿笑道:“我不过是没有提前告知你们。再说了,这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你还有更好的吗?”
闻言,云流景气极反笑:“是啊,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了,谁又能比得上你廉小公子足智多谋啊?聪明到把自己一生的自由都搭进去了。”
“如何又扯到一生的自由了?”廉子衿缓声道:“我已经说过,这不过是一种选择。就像有人选择云游世间、行侠仗义,有人选择避居山林、清茶为伴。我和阿榖能够隐居长白门,专心修行,也是一个机遇。”
云流景想起了一年前在睢阳宋宅,眼前这个言避居山林专心修道不过是一种选择的人曾意气风发地说:“千万年来修玄之人何其多,真的进入化境得以长生的又有几个?我们身在玄门,责任是除祟降妖、扶正匡道。无愧于心便可,何必执意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
他看着廉子衿,竟一时无言以对。不知是该夸他重情痴情,还是气他将人生当儿戏。
此时的云流景心中还没有走进一人,当几年之后他真正体会到心死的感觉之时,想到今日对廉子衿的不解和劝说,只是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