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苏绿檀从国师口中知道钟延光的记忆没法恢复之后,心里轻松了不少,以后仗着以前的“旧情”,他怎么着也得对她有几分怜爱吧? 心情大好的苏绿檀依旧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起身对国师道:“此事还望国师千万不要外传,我就在此谢过了。” 国师淡然道:“请夫人放心,本座不会告诉旁人。” 国师乃大业得道高人,不沾世俗,苏绿檀很相信这等人不会乱热口舌之非,便放下心来,拜谢过后,辞别了他。 国师目送了苏绿檀出去,正折回去喝了口水,就听下人禀道:“主子,定南侯来了。” 国师搁下杯子,重新带好面具,道:“请进来。” 这夫妻俩,怎么一前一后的来了? 没一会儿,钟延光便进来了,他与国师两人相互见礼,坐在客位,看着桌面上留下的新鲜的茶杯印子,道:“打扰国师见客了?” 国师摇首道:“是尊夫人方才带谢礼来的。” 钟延光眉头一抬,问道:“苏……我夫人她是来谢国师的罢?”顿一顿又道:“我早上进宫见皇上去了,不然就该一道来的。” 国师颔首道:“是,侯夫人专程来道谢的。” 钟延光微微点头,瞧了一眼屋里伺候的下人。 国师会意,又抬手把下人挥退。 下人退下之后,国师问道:“侯爷可是还有不妥?” 钟延光嘴角扯成一条线,耳垂泛红道:“不瞒国师说,我忘了一些东西。” 国师面具下的眉毛微挑,这夫妻两人,还真是有默契,互相瞒着对方来问此事,大抵是害怕伤害了彼此吧。 真是恩爱情深。 钟延光继续道:“但奇怪的是,只有和她有关的事我忘了,其余的所有事,我都记得。不知道国师可否能解惑?” 国师语气遗憾道:“情蛊复杂,侯爷中毒已久,没有痴傻迟钝,已然是万幸,忘了一些东西,也极有可能是毒物伤了脑子之后的一种情况。” 钟延光道:“可有法子恢复记忆?” 国师道:“据本座所知,中情蛊伤了脑子的人,几乎没有恢复的,大概是难以恢复了。” 听到这话,钟延光不由得抿紧了唇角,前几天听苏绿檀念叨他们过往的日常,说实话,他感到非常的惊奇和怪异,若有可能,他很想记起来,以前他到底为什么会做出那些……不堪回首的风流韵事。 国师见钟延光半晌不说话,温声问道:“侯爷忘记的是很重要的人罢?”不然怎么会这么迫切地希望记起来。 钟延光张嘴想否认,可话堵到嗓子眼,偏又说不出来了,只好轻轻地应下一声“嗯”,喃喃道:“你说奇不奇怪,我竟把我夫人忘了。” 国师银色面具下的唇角弯了弯,道:“尊夫人方才来的时候,也过问了此事。” 钟延光眼神忽然清明,盯着国师问道:“她如何问的?” 国师惋惜着道:“夫人也想知道侯爷能不能恢复记忆。” 钟延光握紧了茶杯,眼眸里带着点儿紧张道:“国师如何答复她的?” 国师答道:“本座如实说的。” 钟延光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启唇道:“她……哭了吗?” 国师想起苏绿檀哭得不能自已的情形,语带同情道:“夫人哭的很厉害。” 钟延光死死地捏着茶杯,果然,那娇蛮的女人还是伤心坏了。 室内一阵静默,国师又道:“夫人叫本座勿要外传,此事你我她三人知,本座绝不会再外传的,请侯爷放心。” 钟延光略带感激地点头示意,心情却有些复杂,苏绿檀这女人,明明已经伤心到极致了,也不肯找人分担痛苦,还准备把秘密捂得死死的。 怎么就这么倔。 现在肯定在家里哭坏了吧。 国师看着自己钟延光手里的快要破碎的茶具,轻咳一声道:“茶要冷了,侯爷不喝一口?” 钟延光这才回神,松开了茶杯,起身告辞。 国师送走了钟延光,折回来的时候,小厮道:“主子,杯子坏了。” 国师淡淡道:“扔了。” 吩咐罢,国师便回了内院书房,推门而入却发现高悬在房梁上的一串白瓷风铃落在了地上,碎的稀巴烂。 国师捡起风铃的残骸,写在上面的生辰八字已经没法分辨了,他怔怔地转身看向门外——定南侯,是他的劫?! * 钟延光是坐马车回府的,到府之后,他还有些恍惚,苏绿檀得知他再也没法恢复记忆,恐怕还在黯然伤神,所以他有些不敢面对她。 到底夫妻一场,钟延光总没有逃避的道理,去永宁堂和赵氏的千禧堂请了安,他便慢慢地走回了荣安堂。 走到上房门口的时候,钟延光停下了脚步。 苏绿檀正好从里面出来,一抬头就看见眼前高大的身躯,太阳都被遮住了大半,她换上笑颜问道:“午膳想吃什么?我这就让小厨房去准备。” 钟延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丝哀伤的痕迹。 可惜一丁点都没有。 还真是倔强,什么都不肯表现出来。 钟延光低声答道:“随你。” 苏绿檀奇怪地瞧了他一眼,转而笑开了,道:“好——夏蝉,和前天一样。” 说完,苏绿檀就转身进去了。 钟延光抬起脚进屋,步子放的很慢,眼神一直留在苏绿檀瘦弱的背影上,这样纤弱的女人,他轻轻松松就包裹住她整个身体。 苏绿檀见钟延光还没跟上来,又转回去扶着他的手臂,道:“是不是今天在宫里走累了,腿又不好使了?” 钟延光道:“没有。” 苏绿檀噘嘴道:“那怎么走的这么慢。” 钟延光没有回话,也忘了推开她。 苏绿檀嘴角抿了个笑容,得寸进尺地牵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道:“走,进屋去说。” 钟延光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着掌心里莹白的柔荑,比他的手小多了,或许握起拳头,还没有他半个拳头大。 走到次间里,苏绿檀还不肯松开他,挨着他坐。 钟延光捏着她的手腕,道:“放开,坐好。” 苏绿檀难得这么亲近地碰他,自然不肯松手,便道:“偏不,以前你我一起等午膳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坐着牵着的吗?” 这样肉麻兮兮的生活习惯,钟延光压根不信自己会这样。 他红着脸,稍稍用劲地扯开苏绿檀的手腕,偏她死也不肯放手,玉白的手臂上瞬间出现一抹红痕。 钟延光正要放弃武力,欲再度以理服人之时,苏绿檀先一步甩开了他的手,气呼呼地起身道:“负心汉,你自己吃罢!” 说罢,苏绿檀把帘子打的飞起来,进了内室。 钟延光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心,又看了一眼还在翻飞的珠帘,抿了抿唇,闭目等丫鬟传饭。 一刻钟的功夫,小厨房上了菜来。 夏蝉见夫人不在,在次间里摆好了饭菜,垂首问道:“侯爷,请不请夫人出来?” 钟延光点了点头。 夏蝉进屋,正要劝着,却见苏绿檀悠哉悠哉地靠在罗汉床上,嘴巴塞得鼓鼓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左右手还分别拿了一颗蜜饯和一块她爱吃的红豆枣泥糕。 夏蝉愣愣地眨了眼,她刚明明听见两位主子拌嘴来着。 苏绿檀冲夏蝉摇摇头,挥挥手令她出去了。 夏蝉默默退出去之后,垂手站在钟延光面前。 钟延光端坐于桌前,声音不大道:“她不肯出来?” 夏蝉应了一声。 钟延光举著,却不知道从何下手,筷子在空中停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道:“以前我与夫人一起等传膳的时候,都是手牵着手,一起靠着坐着等?” 夏蝉绘声绘色道:“是啊,以前院里来了客人的时候,侯爷也是这样,还揽着夫人的肩膀呢,大房夫人和太太都说艳羡侯爷和夫人呢。” 钟延光眸子里掩盖不住的震惊。他做这种肉麻事也就算了,还当着人前做,他身为男人的脸,到底还要不要了。 夏蝉继续道:“后来三房的主子斥责过夫人,说夫人不好,不过您也没听,照样和夫人两人感情深厚。反正院里夫人太太们,多是羡慕您和夫人的。” 钟延光正听的入神,忽而皱眉道:“三房有人斥责夫人?” 夏蝉道:“夫人说这种闲话没事啦,随他们说去,因为他们嫉妒才会说的,奴婢觉得夫人说的很对。还有,以前您还喂过夫人吃粥呢。这些小事数不胜数,要让奴婢说,一时半而还说不完呢……” 钟延光目光微滞,道:“下去吧。” 夏蝉退出去之后,钟延光便动了筷子,但只夹了眼前的一盘菜,另外几盘动都没动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