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过,九儿就端着热水进了内室,看见向晚已经睁了眼,才上前扶她起身。 “什么时辰了?” “卯时初刻了。”那就是6点多,得起来了。 “东西都归置好了吗?” “小姐放心,丫头们各司其职,日常用的小件在正房里面收着,大件还在院里晒嫁。您今天第一次见公婆,要不要把那两套头面先拿过来,也好配配衣裳。” “不用那么麻烦,把那套水晶的拿来吧,衣服就那件藕荷色的襦裙。” “会不会太素气了?” “无妨,人家要看的是我这个人,也不是衣裳。”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嘛,我看那套胭脂红的就挺好,还喜庆。”九儿说完就后悔了,杜府二公子大婚之日一夜未归,小姐怕是喜庆不起来的。 “也成,丁妈妈来了吗?” “李妈妈和丁妈妈已经在门口侯着了,我这就去叫。”李全家的也姓李,而丁妈妈就是孟善家的。 因几个小丫头都不会梳妇人的发髻,也不能日日借人给自己梳头,只好让孟善家的一试。日后得寻个会梳头的手艺人才行。 不过两刻钟,向晚弄好了头发穿好了衣裳,看着并无不妥,就让让九儿和紫儿捧着准备好的见面礼,又叫了个粗使婆子引路,一行人不慌不忙地去了正院。 向晚到正房的时候,徐夫人和杜老爷已经就坐了,下首依次坐了两对夫妇,两个未出阁的少女,一个四五岁大的小少爷和昨日的压床童子霖哥,家里的姨娘却是没有资格正式厮见的。 昨天得益于霖哥奶娘的科普,向晚已经对杜府的主要人物有了大致了解,也按人头准备了表礼。 正院的下人们看二少奶奶是一个人来的,依旧是目不斜视的铺好蒲团,备好热茶,似乎对二少爷的缺席心照不宣。向晚觉得这一家子也真是够可以的,就算自己不在意,新郎官一夜未归,从新婚当夜到次日一早,连个报信的下人都没来,就不知道是认准了她俞二小姐好欺负,还是充分认识到她强大的心理素质。 当然,向晚也确实不介意配合他们把这出戏演下去。 向晚从仆妇手里接过了茶杯,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把茶杯举过了头顶。另有仆妇把向晚事先准备好的鞋面和抹额呈了上去,当然,没有一针是她动手的。 “公公请用茶。”很好,手里的红包很厚。 “婆婆请用茶。”向晚如法炮制,徐氏给的见面礼却是一个小叶紫檀木的莲花座手串。 接下来是给大伯和大嫂见礼,因是平辈,倒不用跪。大嫂王氏给的见面礼是一只碗口大的芙蓉花头饰,大伯也是封了银子,比杜老爷的略薄了一点。向晚给大嫂和大伯的见面礼是一对巴掌大的金如意。 到了后面的人,倒是不用向晴施礼。 三少爷和三少奶奶联袂见过了嫂子,向晚送出去一只纯金打造的牡丹花钗子和一套文房四宝。 三少奶奶爽快的接了过去,还不忘打趣:“还是二嫂最懂我的心。” 三少爷是庶出,也没有功名在身,三少奶奶是商户出身。向晚拿不准她是真高兴还是装傻卖乖。 两个小姑据说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年纪却是相仿,凭衣着打扮也认不出序齿。 三少奶奶主动帮忙引荐,原来活泼的是嫡出的大小姐杜馨月,稳重的是二小姐杜馨兰。 向晚各送了一柄金丝绣花双面团扇,扇柄是翠玉的,只能算是中规中矩。 到了两个幼童就好认了,都是大少奶奶所出,大的是英哥,小的是霖哥,向晚原本各准备了2对金锞子,出门前临时换成了两个金镶玉赤金锁。毕竟昨天大少奶奶处处体贴,不仅派了自己院里的丫鬟陪她,借了自己的仆妇给她梳头,让儿子给她压床,而且也是府里唯一一个出面探望她的。当然有很大成分是因为她当家奶奶的身份,向晚却觉得做人应该投桃报李才是。 徐夫人今早看起来恹恹的,把几个媳妇都打发了回去,也没有对新妇训话的意思。 向晚回了房就开始琢磨,这杜家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难道就让这杜二公子玩消失一辈子? 向晚在琢磨杜家人,杜家也自然有人在琢磨她这个新媳妇儿。 三少奶奶虽序齿小,但进门比向晚却早,和丈夫一向和睦,就不自觉议论起来。 “咱们这个二嫂,还真是个妙人啊。” “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二哥新婚之夜就一夜不归,她愣是一个字都没问,这也就算了,你看看她今早上送出的这些个礼,你要说她雅吧,尽送些黄白之物,分量还都不重,你要说她俗,却送了小姑们团扇,送了你文房四宝。难道还不妙?” “许是你想多了,说不定人家压根就没用心准备,都是临时凑手而已。” “这倒是也有可能,但你二哥的事,她也确实太沉得住气了。她看着可不像是能忍气吞声的主,等着吧,早晚要揭盅的。” 既然被放在这院子里没着没落没人过问,向晚决定自给自足自力更生。 向晚先是把没来得及吃的早膳用了,唔,和李全家的比,手艺有很大差距。 随后,向晚让珠儿把早上引路的白婆子叫了来,总得了解一下自己如今的处境。 白婆子说话干脆利索,但也不会说不该说的,比方事关二少爷,她就会含混过去。 不过半个时辰,向晚基本就弄清了自己院子里的旧例。 这院子叫玉竹居,据说名字还是杜大人亲自取的,院子位于府宅东边,和大少爷的松照馆毗邻,因从前两位少爷都要攻读,所以院内都设有小厨房,仅限于给主子开灶,但是二少爷这几年有些外务,就不常在院子里开火。院子里原先总共有管事妈妈2人,灶上2人,小厮6人,粗使婆子6人,向晚进门前几天,徐夫人做主把那两位管事妈妈调到了别处听差,6个小厮挪到了外院住,便于新奶奶接手。 向晚作为少奶奶也同样可以有管事妈妈2人,丫鬟6人,但上灶的婆子和粗使婆子是按每房算的,就是说如果二少爷回来住的话,也可以再配2个管事妈妈,6个丫鬟,但婆子不另外添人,当然,二少爷自打15岁开始就没用过丫鬟,所以就换成了小厮。 向晚如今的丫鬟是超了编的,李全家的和孟善家的女儿现在都被她调到了院子里当差。 杜府里老爷夫人的月例银子是100两,当家奶奶的是50两,少爷50两,少奶奶30两,小姐20两,孙少爷30两,姨娘10两。除此之外,向晚每季可以做4套大衣裳,2套首饰。冬天有银霜炭,夏天有冰使。 到了下人的月例银子,管事妈妈2人各5两,管事大丫鬟1人5两,小丫鬟各2两,小厮各3两,粗使婆子各2两。 向晚最关心的却是伙食标准,按白婆子所说,她每天有1早餐,2正餐,1点心,1宵夜。早餐有2粥品,4面点心,2热碟,2冷碟;正餐有2主食,4热盘,2冷盘,1汤;每天的点心有3样,宵夜有3样。整个月下来是120两的标准。 向晚不禁失望,杜府的各方面福利实在是不算高。 不管怎么样,先把小厨房整治起来。 按照白婆子的说法,小厨房就是纯属走少爷奶奶的私房了,食材倒是可以提前写了单子让采买上的人去办。 向晚倒是不心疼银子,怕的是树大招风。看来还得从长计议,只好让李全家的偶尔给她开开小灶。 向晚中午用过了午饭,就带着丫鬟们布置正房,昨天九儿已经带人在各处撒了生石灰驱虫,向晚就让几个粗使婆子先把拔步床抬在了内室,床头朝东,紫儿带着月儿和巧儿把床铺好又挂了幔帐,叶儿把恭桶收到床尾和西墙中间,挂了帘子挡住视线。 恭桶虽备下了,向晚却是不打算常用的,一是气味不好,二是时间长了还会糟了木材。如果以后实在要用,不如换个瓷的。 靠着床头的东侧摆了梳妆台,珠儿适时把妆奁摆了上去。 床尾恭桶帘子右面隔了一尺有余摆上两口衣箱和两个落地衣橱,九儿和珠儿把向晚比较贵重的小件都收到了衣橱的上层,也无非是些金玉佩饰,那20万两银票和房契地契还锁在如意巷的杨木箱子里呢,她这次只带来5000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并金银锞子,另准备了一些送礼用的小物件。经常穿的应季衣服放在柜子里,其余的还放在箱子里,连着2箱衣料锁到院子里的库房。 按着当时量房的尺寸看,内室会比较拥挤,谢姨娘就做主做了个小圆木桌,配上四个矮凳,现在一看,就是摆个八仙桌也够用的,当然,小圆桌也够摆上七八个菜。向晚这次过来却没带茶具,紫儿铺好了桌布,又把喜房里那套白瓷的先挪过来给向晚沏了茶。里屋今后大致就是如此了,只需再添些摆设。 向晚有些乏了,就先上了拔步床补眠,喜屋里那张硬板床她实在睡的不舒服,索性今晚就搬过来住,反正关上门也没人管的了她。想着就把床帐子一拉,由着丫鬟婆子们继续在外面折腾。 九儿看向晚睡了,就带着众人退出了里间,继续轻手轻脚的布置卧房外面的堂屋,约莫一个多时辰,也侍弄的有模有样。 向晚歇了晌起床,外间已经很规整了。向晚不禁想,要是能一直这么安然度日,似乎也不错,不过很快又自嘲,自己就是那温水里煮的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