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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又不禁疑惑了起来,我是不是在自欺欺人?我他妈在家排第六,出门在外到底算老几呢?
哎呀,不能泄气!卧薪尝胆!娶宁茜茜!卧薪尝胆!娶宁茜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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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虚无聊之下,我在牢房里回忆着山下刘老头的脚法,他每次都出其不意,速度很快,有一招是用脚尖点一下地之后突然弹起,踢向敌人腹部或胸口,防不胜防。我中了三十多脚,自认为是有些心得体会的,便从草铺上爬起来,模仿了很多次,练得草鞋都飞了,却并不觉得摸索到了真谛,草鞋也够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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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从早等到晚,明确知道一天只给一顿饭,不能可劲儿吃。我以后要分做几次慢慢吃,保证一日三餐,甚至留点夜宵。
我鼓励自己:“文有智,娘常说,要知足。比起动不动就刀子上头、奔命不休,现在想躺就躺、有吃有喝,已经很不错了!”
地上那个马桶用着也还行,可惜头一天内急的时候叫了半天没人理,以为不给手纸,便撕了几页游记本。精打细算,尽量节省,谁知道要呆到啥时候?用完游记本,再擦屁股的话就只能拽草了,那种锋芒,想想就哆嗦。
一夜小眠,醒来看到破烂的牢房,想起宁茜茜和张明达,失落感再次袭来。昨天深夜认识了几个无法谋面的新朋友,见不着样子,聊得却投机。他们说,到了子夜时分,没人查牢房就可以随便聊天,白天可不敢说话,会被揍一顿。怪不得,牢房内外连声鸟叫都没有!
住我左手牢房的郭明,比我大两岁,是首先找我说话的人住我右手牢房的人从不过话,问也不回答,吊的要死。其他几位,有人说话刻薄穷酸,有人说话气势威严,他们大多是附近百姓。大伙隔着聊太费劲,一起聊太吵嚷,于是就近各自聊。
郭明是个货郎,上个月进来的,老家在山北一个村里,家中爹妈健在,相了个媳妇还没过门。他早就知道山南有土匪,因此从不走南坡,都是绕远路,一直平平安安。可上个月送货,在山里耽误了几天,怕误事受损失,就壮胆走了一回南坡。怕啥来啥,从山脚经过时,被土匪连人带货拦住了。郭明挨了一顿打,保住小命已经赚到。土匪问他要不要落草,他说考虑考虑,于是关了进来。进来住了快一个月,不再苦大仇深,除了有些想家,情绪基本正常。其他几间的人也都一样平和,彼此聊得还挺他妈热烈,对迷茫山没什么恨意。
除了右边从不说话的家伙以外,其他狱友要么是有钱人,要么是道上混的。我纳闷地自问:“我没钱没势没武艺,把我关这里,算是干嘛的?跟我爹是不是文大商人有关么?如果知道我爹是文山,那肯定也知道他已经把我赶走,一毛钱都不会花的。看来土匪大哥看重的还是我的人品。”闷声听他们聊了一通,后来陆续安静了。山顶没有蚊虫,草席睡着也还行,可惜右边从不说话的吊人睡觉打雷,搞得我一夜没睡好。
今天黎明时分,送饭的老头又来了,这次不是来送饭,而是来收马桶。顺便给每人发两张极为粗糙的手纸,并不考虑够不够用、及不及时,更不管舒不舒适。我拿着扎手的草纸,精细地挑剔上面的毛刺,使其尽量战胜草席。心中郁闷,老子几天前还在当少爷,用的是极其柔软细腻的手纸,可现在却要受这种刑!我劝自己宽宽心,好歹游记本有救,好歹不至于把整张床擦没,还是知足吧。至于屁股,脸都没了,还管屁股!
墨要用完了,早知道应该多带一些的。谁能预料,未来的文大富商一出门就这么跌宕坎坷。我的墨是用来记录那五百两是如何变成一万两的,现在却只能聊以,写点小情绪。
啊,坐牢消磨意志,在马厩里还能激励自己,蹲在牢里,又不让喊,我对大富大贵、迎娶茜茜,很快又没信心了。
整天静寂无声,就算是个葫芦也会闷死。我心情糟糕,暗自慨叹:“文老六怎么如此苦命?莫非是坏事干太多太碎,遭了天谴?唉,老天不懂我,其实我是个好人……咳咳咳……蹲一天算一天吧,希望能早日出去,咱也大马长枪,下山劫掠……替天行道。”
我用最后一点墨在墙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六”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