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糖果(2 / 2)我拥凛冬首页

别的不说,他的眼神还真好。

不然怎么连路边长草荒废的公园都能看到。

两人木桩似的站在那冷冷清清的草坪前,最后还是林柿“振臂一呼”,打破僵局。

“太好了!”

她说:“我以前看电影就看到过,主角都喜欢在这种地方吃饭,拍出来很好看——比人挤人的路边好多了,我很喜欢。”

……天生罗曼蒂克,概都不过如此。

说罢,她却还真开开心心找了个旁边上坡的阴凉处:美曰其名,那头多了几根防摔的铁杆护栏,又防晒又安全。

落座前,却不忘扭头跑去对面,又找流动小推车买来两包餐巾纸。

“还好记得,不然就弄脏了。”

她说着。

小心翼翼把餐巾纸铺满两张“座位”,这才敢放心坐下,嘴里嘀咕着:“我好怕把方姨的裙子弄脏……看得出来,她好中意这条裙。”

“中意便不会随便出借了。”

“你不懂,”她这次倒有自信,立刻老神在在地纠正,“大概就是因为中意,然后她又很喜欢我,所以才借给我穿,我更要珍惜——我妈咪就经常把自己最喜欢的新裙子借给舅妈穿。”

确定这不是两个女人在暗戳戳背地里较劲?

一时间。

飞快明了个中微妙的谢久霖,竟被她无比笃定的语气堵得无言以对。

好巧不巧,林柿回身端自己心爱的碗仔翅时,又正好瞧见他那副哑然表情。

忍不住一时耍宝,忽的开口,连声招呼他:“谢久霖,你看。”

“看什么?”

他一向最敏感他人打扰,果然瞬间回神,被她引来注意力。

侧头看,见本就坐在栏杆的缝隙之间,裙摆亦随风摇晃的某人,此刻偏故意两手把住栏杆,脸凑近,做出副欲哭无泪表情,不由也跟着一乐,问:“什么意思?”

“像不像铁窗泪?”

她一本正经,仍装着哭脸:“我看妈咪拍戏时学的。我妈咪说,我比无线艺人培训班的演员都专业,以后谁要不理我,就哭给他看,你看,像不像?……你别光笑,你说嘛,像不像?像不像?”

像就有鬼了!

什么鬼马剧情?

他本来还能忍。

被她追问得步步紧逼,却还是终于憋不住,笑出几声气音。右手努力盖住眼睛,也挡不住唇角翘起,似也跟着她演戏,“怒其不争”的骂一句:“……傻女。”

但就是再傻,也耐不住傻女本人傻得很开心。

多好。

少年人之间的友谊,本该这样简单明快。

你笑我便笑。

她做完“恶作剧”,手里又抱起奶茶同蛋挞。

一边吃,一边状如思考般看向远方,好半天,才忽然开口问,绕回了某种意义上的正题:“不过,谢久霖,你以后就要在这边生活吗?”

“嗯。”

“这样啊,”她点点头。也没再提一起回家的建议,只停顿着,想了许久,复才低声感慨,“有时我觉得你活得好有勇气。”

“有吗?”

他没察觉自己语气竟变得自然。

只也捻起块蛋挞吃了两口,听她没给回答,又自顾自续上后话:“我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很多时候都是随波逐流而已。”

“随波逐流就不会来这里了,会逃避好不好?”林柿又纠正,“你为什么总不喜欢别人夸你?我是在说真心话、真心话。”

“如果是我,我才不敢一个人,去又没有朋友、又很少家人的地方。我最怕一个人了。而且,我很怕那种,‘不知道要做什么事’的感觉。”

“什么叫‘不知道要做什么事’的感觉,”他被她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你才十五岁,现在能做什么事?”

“十五岁也不小了好不好!你也才十七啊?你都敢逃学了,我不敢。”

“那你现在在干嘛。”

“……哦,今天是第一次,下次不了,不太好。”

不太好?

恍惚又被不经意间现场劈头盖脸教育的某人:“……”

“不过我是说真的啦,我不知道你能理解吗?”

林柿一边想,一边又认真的——认真喝了口奶茶,随即囫囵不清地解释起来:“虽然我也知道我这些感觉好中二,我其他的朋友,像莉莉安,嘉婉,宝言,还有像聂晋勋……哦,还有邵奇哥,反正都好多,他们都完全不会像我一样担心以后的事。但我有时真觉得生活好无聊,真的。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跑一千米那样,跑的时候好努力好努力,好像把这辈子的力气都用光,但是第二天腰酸背痛,回头一看,其实那天依然只是很平凡很平凡的一天,什么都没留下。所以我有时候好着急,明明莉莉安他们都说,人过了十八岁就不年轻了——可我不是也很快了吗?但我一点都没有‘啊,原来我活在这么好的年纪’的感觉,是不是只有我这样呢?还是大家都一样。大家都只是听大人的话长大吗?”

这大概就是青春期吧。

谢久霖听得很认真。

但最后,也只是瞥了她一眼,明白有些话似乎不宜说太多,只能避重就轻,无用的敷衍着:“那样或许会平稳一点。”

“可平稳就代表会开心吗?”

她反问:“大人也像我们一样活吗?”

“一想到要变成那样的大人,每天有打不完的电话,喝不完的酒,或者变成家庭主妇,每天想的只有怎样安排饮食,控制家人,和闺蜜团打雀牌,哪怕疯狂shopping完,回家换了新衣服,也总是那些人看,我就觉得好恐怖。”

她说着,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母亲精致的眉与眼。

餐桌礼仪,缓言慢行,今日赏月,明日为自己早早相亲。

可到底为什么,好像作为女孩,安安分分的长大,嫁人,结婚生子,就成为自己这辈子活着最平稳安心的选择了呢?她明明和邵奇哥都没见过几面,甚至完全没有谈过恋爱——

林柿叹了口气。

脸靠在炙热的栏杆,脸颊被荫蔽褪去、阳光倾泻的余热烧得滚烫。她盯着自己晃晃悠悠的脚尖,出神许久,突然咕哝着念叨了句:“话说,谢久霖,你有冇同人拍过拖?”

“……?”

他咀嚼的动作一顿。

食物卡在喉管不上不下,几乎像见了鬼般侧头看她。

“你说什么?”

“我说,你长这么帅,不会还没拍过拖吧?”

“要是没的话,不如考虑一下我——不过先说好,你要是同人拍过拖,我就不找你恋爱了,我的愿望,是要成为一个人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初恋!”

她突然“噗嗤”一声,像自己被自己逗笑。

却还是咬咬牙重整旗鼓,举起奶茶——颇有点壮士向天举杯的意思。

“因为!”

“……?”

“我已经决定了!人一辈子一定要叛逆一回,就像喝妈咪不让喝的奶茶,吃蛋挞,吃碗仔翅……我要在年轻的时候,把以后可能想做不敢做的事通通做一遍!”

“所以?”

“所以啊!重中之重,当然是要在十八岁之前,谈一场轰轰烈烈、惊天动地、一生难忘的恋爱了!”

四下无人。

她说得抑扬顿挫,满口笃定。

然而顿了顿,没听到预料中的回答,却还是不由疑惑的转过眼,“你怎么什么话都不说?”

“……我看见你爸了。”

“什么我爸呀!你别吓我。”

林柿傻呵呵一笑,完全没放在心上,“不过你提醒我了,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带手机了,要不要跟我一起拍张——”

等等。

手机。

手、手机?

她突然脸色巨变。

直到这时,才猛地想起来:之前自己手机曾弄丢过一次,为此伤心好久。后来买了新机,便直接拿去改装,装上最新款的gps,号称“走哪都不丢”。不丢,不丢……

——“爹地!”

她霍然站起,向后看去。

果不其然。

此刻,脸色铁青的父亲,和一众噤若寒蝉的保镖,竟不知何时,已与自己不过咫尺之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