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宴在二十年前明德堂首创科举时诞生,本意是为那些鲤鱼跃龙门的寒门子弟造势,以示恩宠,是千金买骨的皇家手段。不曾想,市井百姓也跟风而来,无数江湖人在未央湖畔以武会友,切磋技艺,其实无非不过是想将这一身武艺卖与帝王家,好博一份官职,日后家谱上为子孙添福禄,若不是被逼无奈,谁愿意过那种刀头舔血,心惊胆战的日子?
当年皇帝对此一笑置之并不理会,直到十四年前未央宴旁两位离黄境武夫的一场生死厮杀引来无数人旁观叫好后,皇帝兴致一起便叫停两人,收进大内侍卫禁军,原本有生死之仇的两人得见圣颜当即弃刀跪拜,冲撞圣驾罪该万死。皇帝笑问卖与帝王家,朕够格了没有?两人诚惶诚恐,直言愿为皇家看门狗,皇帝大袖一挥,两人顿时从一介草民摇身一变成大内近卫,官职不高四品而已,却有在宫禁中佩刀行走的殊荣,两人又是一顿感恩戴德,恨不得剖心剐胆以示忠诚。
短短一夜时间,两个草莽布衣以白身进阶大内四品侍卫,乖乖,这可比科举还来得轻松,江湖野鲤跳进皇家池中,那可是能够光宗耀祖的大大幸事,可就被这两人逮到了?
结果三年后的未央宴上,数百名自恃武力的江湖人在未央湖畔大打出手,惹来皇帝震怒,监察司刺客出动将为首十一人当场枭首示众,好大一盆凉水浇在心头,那些个妄想官位的武夫这才领悟天家威严的无情,任你武艺高强,对上皇家的剑戟大网又能如何,还不免不了万箭穿心的下场?
堵不如疏,皇帝下旨将未央宴分为三天,原本分封官职,慰问士子只占一天,其余两天各自文武角逐,头十名可得刻有飞禽走兽的金牌,持牌者可免罪一次,但更需匡扶州道治安,若有大逆不道之举,责罚更重。
此举一出,天下追功逐利的武夫们坐不住了,虽说没有正经官职,但能捞到这块御赐金牌不也是能够闻名天下?其实武人习武逃不过一个名字,只要能够在如此盛事上大大露脸,人情往来间如何不得意?不说其他,开宗立派时拜师礼如何能少了去,与同辈前辈混个脸熟,日后行走江湖也十分有面不是?更何况有“匡扶州道”好大一个噱头在,江湖仇家要动自己起码得掂量掂量,老子可不是当初那无根浮萍了,背后是谁?是一统天下的大隋!
除去目的明确的江湖武人,众多年轻俊彦也不甘落后,一个江湖门派最重要的莫过于薪火相传,传承不绝,像终南剑峰代代皆有不世天才扛起宗门大旗,威名不堕;南疆神秘蛊术世家孔氏一族,听说少宗主清冷高傲,相貌极美,无数狂蜂浪蝶想摘下这一枝刺手毒花皆铩羽而归,更惹人遐想…
剑南官道上,一家门前竖着老旧“酒”字的破落酒肆人满为患,门外七八张平时空荡荡的桌子坐满了远道而来的江湖人,桌边放许多稀奇古怪兵刃,长剑长刀,大枪流星锤等应有尽有,桌边人更是人间百态尽出,有负剑老汉,健硕高大的持枪大汉,还有两三个眼睛滴溜溜转的豆蔻少年,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显然是刚出来的雏儿,随着长辈远道见识未央盛况而来。
持枪大汉拍桌子嚷嚷:“掌柜的,你他娘的上酒快些,老子嗓子眼儿冒火得紧。”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拎着两壶酒走出酒肆,眼睛一瞪,甩手便扔了过去骂道:“着甚急,拿把大枪真当自己金枪不倒啦?老娘看看你能喝多少,嗓子眼冒火?我看你是肾火大,没银子上青楼泻火才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讨酒喝,龟孙娃。”
乖乖,真是毒辣犀利,一席话惹来周遭人哄笑,那几个少年倒是脸红臊得慌,忙低下头,还不忘偷偷瞥两眼老板娘胸前沉甸甸的壮观风景,这可是师妹们不曾有的景致啊…
中年大汉稳稳接住两坛酒,涓滴不撒,他脸一红但仍嘴硬道:“老板娘你莫要瞧不起人,敢来试试?”
老板娘把胸一挺冷笑道:“谁下不来床谁是孙子,老娘还倒贴你花酒钱!”
中年大汉大窘,败下阵来,连称不敢,乖乖地拿起一壶酒解渴,三两下一壶酒下肚,直呼痛快。
老板娘扭着腰进酒肆,胸前颤颤巍巍的风景惹来诸多热辣目光,恨不得刺穿那不厚的衣衫,去瞧那壮观峰峦。
倒是中年大汉身边素衣老汉与大汉重重碰杯,缓解尴尬。大汉报以感激一笑,笑道:“老丈是去争那些个皇家金牌的?”
老人唏嘘一笑,叹道:“哪有这般本事,老咯,这趟出门是宗门里的瓜娃子嚷嚷着要见些世面,老夫也是静极思动,来凑个热闹,至于那些金牌,是不敢奢望咯。”
大汉似乎不善言辞,重重点头后也不说话,只顾饮酒。倒是老汉身旁一个少年轻声问道:“魏爷爷,这儿离未央湖还有多远啊,我跟林师兄脚皮子都磨出血泡了,疼得很哩。”
负剑老人笑道:“现在知道苦啦,当初可就是你叫喊得最欢,这点苦都熬不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