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留情面的一番话……明明白白的偏袒意有所指的讽刺,于二人而言,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些轻飘飘道出口的话无一不狠狠在禾锦华肺管子上,一下又一下扎得她生疼,甚至还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酸胀。
她眸色登时便一沉,原本畅快心绪荡然无存心头堵起郁火,顿然便要发作,却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力掐住了指尖,“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禾锦华动了动唇扯出一抹极淡的苦笑“王爷所言,是断定了我同五皇子有腌臜?”她眼眸直直望向姒琹赟,眉目凄切“是断然不信…妾身的句句肺腑之言?!”
“是认定了妾身蛇蝎心肠?!认定了妾身便是那般不要脸竟胆敢同皇子私通苟且的女人?!无论是非如何都恨不得啖妾身之肉饮妾身之血,抽妾身之筋,令你堂堂正正的王妃发妻挫骨扬灰才好是也不是?!!”
她紧攥着拳头声嘶力竭地吼叫出来,眼角霎时滑落一滴泪绝艳而冰冷的面容倏而便破碎开来露出了那颗众人从未瞧见过的、脆弱的芯子无端令人心疼。
禾锦华心中冷笑。
对正是如此。
她何必做那蠢笨跋扈之人,平白惹了人厌弃?
禾锦甯不是惯会做出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引人怜惜么,那她,便忍辱负重学上这贱人一回,又有何不可?!
“自小便是这般……”禾锦华一双黝黑的眸缓缓盯向众人,那双眼睛仿佛直要望进人心里,带着丝仍未褪去的狠戾,却因那双眸的红晕令人哑口无言。
“我禾锦华问心无愧,今当着诸位的面,想问老天爷一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惹得您老人家大怒?!”
“父亲在我将将出世时便给我冠上了个不悻之女的名头!何其可笑!我堂堂正正的嫡女,竟被他借此贬为庶女!此后亲母故去,父亲不疼祖母不护!甚至连一母同胎的胞弟也被夺了去!”她血红的眼深深望了眼禾锦垣。
“我在继母掌权之下寄人篱下,成日做小伏低!这还不够!我清清白白的好名声也被他们尽毁!嚣张跋扈蠢笨恶毒,你们所有人都是这样看我的!然而我呢?!世人甚至没有给我半分机会措辞解释,便唾骂诅咒将我贬低地一无是处!我禾锦华,何其无辜!!!”
她是嘶吼着嗥叫的,话音还未落,嗓子几乎都沙哑了去,这一席话说得句句赤诚淬了血似的,风向一时间难免便朝禾锦华倒了去。
虽说她这话有失偏颇,将自己歹毒陷害之事尽数抹了去,可便是禾锦华名声已然臭到了沟沟里,在她一番坦诚而示弱的情形下,众人也难免可怜那么几分,连带着看安常静与禾致远的目光也微妙了些。
虽说顺文郡王与郡王妃的风评一向好,加之还有甯和郡主那么个惊世绝伦的女儿,十几年的好品名自不是禾锦华一番话便可以推倒的,众人也不是傻子便听之任之便一腔热血信了,但人之常情,难免爱对这些小道消息大家秘辛捕风捉影。
禾致远眉峰一挑,显出十分冷厉,“放肆!不孝女!胆敢在太后娘娘寿辰上口出狂言胡言乱语!还不快跪下!”
“锦华……”安常静也微微蹙了蹙眉,面上还维持着一派高门的气度,暗暗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恨不得将浸满汗渍的手帕子都给撕碎了。
“怎么,还容不得我……”
“锦华!”锦甯厉喝出声,她面色发白,浑身气得发抖,“你在说什么胡话,快跪下……”
“我凭什么?!”禾锦华猛地抬高嗓音,近乎是凄厉的尖叫,仿佛被掐住了脖颈一般。
她眸色沉沉地盯着锦甯,眼底蔓延着诡秘的暗色,又眨眼即逝,“你”
“都给朕住口!”皇帝一拍几案,叮铃桄榔几声凌乱,那几案终于被掀倒在地,破碎声杂乱地响彻整个大殿,夹杂着皇帝的大怒声,“忈王,你来解释!”
他阴沉的眸扫过沉默垂首的五皇子,定了定,压抑得紧。
事到如今,无论是于皇家颜面还是天下名声,皇帝自然是千百万个盼着五皇子与禾锦华所言才是真的,哪怕不是清清白白……
皇帝眸光一暗,阴晴不定。
哪怕不是清清白白,不到那最难堪的,连遮羞布都掩不了半分的地步也是好的…还算是有回转余地。
但怕就怕……
皇帝狠戾的眸色顿时扭曲地流转到禾锦华肚子上。
到那时,休怪他无情,这禾锦华与小五,皆留不得了。
无情本是帝王家。
锦甯一瞧皇帝的神情便知他在想什么,当下便拢了拢袖,借着长长的袖摆兀自笑了起来。
“胜芳。”姒琹赟微微侧首,轻笑道,“你且同诸位说说。”
锦甯心头了然,想来胜芳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瞧的了。
锦甯方才下了两步子。
无论是哪一颗,都能如她所愿走上一步好棋。
禾锦华同五皇子相继离宴的方向她注意到了,虽说完全不搭边,但她能笃定二人之间定有事。
锦甯于皇宫却是能摸得清个十之八九。御花园太远,太和湖又因当初锦甯之事防守严苛,后宫重地这二人也不敢瞎闯,这偌大的皇宫,于保平殿既算不上太远,又可利于密会之处,唯有御膳房这一条道。
虽说通向御膳房的道便有数条,但不巧,虽说道不少,相隔较近的几条却都互通,二人便是动静再小,可也难在有心人之下神不知鬼不觉。
锦甯掐准了时候,先后让那宫侍同胜芳去御花园走了一道,虽说时辰必不是全然不错的,可二人一来一回,纵使禾锦华同五皇子插翅也难逃,必然会碰上二人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