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尚书之子(1 / 2)白衣惊世首页

十四岁的长秦钟爱各种鲜艳的颜色。樾栖山上逍遥门,亭台楼阁,幽篁素溪,就连老门主逍遥子都是一身素衣,唯独她顾长秦,常年红绿橙黄,要多招摇有多招摇,根本没有半点关门弟子的样子,不过逍遥子只她一个徒弟,宠得厉害,也就随她去了。

她七岁上樾栖山,百无聊赖地过了七年,每日练完功后就满山地野,整座山差点没被她翻个底朝天,就是这样,也总觉得无聊,心心念念想要个师弟或师妹。终于有一天,师父告诉她很快就有同门了,她满心期待来个可以让她摆摆谱的师妹师弟,却没想到,等来了个怪人。

那日天气不好,天还未亮就开始下雨,她出不去,房间里又阴冷潮湿,实在无趣,只能靠在廊柱上,听着雨声等天晴。

习武之人,一旦静下心来,对万物的感知便会格外清晰。她闭着眼,听见雨滴击打叶片,听见蝉鸣渐弱,听见雀儿扇动翅膀远去,听见蚁穴垮塌,听见药田里的花落了一大半,听见……风掀动衣摆。

超出常人的敏锐让她立刻察觉察觉到对方的来意不善,她轻巧一跃,四下环顾一眼,伸手折了截手边的枇杷枝。定睛看去时,却是一愣。

院子尽头,背对她站着个白衣女子,衣裙胜雪,窈窕娉婷,单手执伞,静静立在雨中,恍然非是世间人。

“姑娘迷路了?”

她肩上落了雨,衣裳红得更深,衬得那张脸上的表情更加嚣张。对面的人却没回答,缓缓转过身来。

长秦警惕地盯着她,当她看见那人正脸时,却是一愣,一张刻着异兽云纹的银面,将她上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

长琴握着手中的半截枇杷枝,瞪大了眼睛。

而她的怔愣并没持续多久,那女子银白面具下传来一句简短的问句:“长秦?”

长秦还未回答,她便飞身攻了上来。白衣倏地靠近,伞上的雨滴先一步横扫过来,长秦立刻退了半步,抬手一扬,手中枝条将水滴拦下,而后直逼对方伞骨,白伞猛地收起,长秦正对上那狰狞的面具,错身而过时,她看见了一双碧潭般的眸子,她就那样直直地望了进去,那一瞬间感觉自己看见了一片碧蓝的海,深邃、暗流汹涌。

长秦猛地睁眼,许久才从那失神的状态里缓过来。

窗外寒风呼啸,窗户吱呀作响,她将手臂枕在脑后,盯着那虚空的黑暗发呆。

经年旧事一经想起总会将人心困住,勾起丝丝缕缕的哀愁怨愤,缠得人不得安生。她实在无心入眠,起身点了灯,在书案前坐下。

案上堆着许多今日送来的文书,大多是争论赈灾和安顿流民的。本来年关将近,这些事情不至于一直被争论不休,可前段时间赈灾粮被劫的事情一出,剿匪,筹粮,事情比之前复杂了不知道几倍,朝堂上乱了好几日,很多事情却到现在仍没解决。

她在心里整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想理出个头绪来。

苦心经营二十余年的陈久为什么突然搞出这么大的动作?这件事若是俞相授意的,他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长秦仔细罗列了陈久做这件事的利弊,发现他根本没有从这件事里得到任何好处。

他私吞赈灾粮搞出来的乱子吸引了这么大的注意,一旦查出和他有半点干系,都得下大理寺狱走一遭,而且那些粮食至今还在他手上,像个烫手山芋似的让他坐立难安,这场自取灭亡式的贪污,和他的行事风格太过不符。

事出反常必有妖。长秦觉得这件事里处处都是违和,却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

俞相会救下这位臂膀吗?如果真的是他授意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若当真无人授意,那陈久的目的也只有钱了,趁着灾情哄抬米价,赚他个盆满钵满。”前往大理寺的路上,沈清说。

“风险太大了。”大许律法中,趁灾抬高粮食价格是重罪,朝廷会派人监管查探,一经查实,很可能赔上身家性命,没有足够的背景,根本没人会冒这种险,陈久性格贪生怕死,更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他背后站着俞相。”沈清说。只不过俞相中途退出,才让他栽了这么大个跟头。

这一点长秦不是没想到,“可俞玄庭放弃陈久的理由呢?”陈久官至户部尚书,能给他带来的助力不小,如此得力的一颗棋子,说扔就扔,未免可惜。

“你不是总说他是个疯子吗?”沈清淡淡说了句。

“确实。”俞玄庭此人性格古怪,有时根本不能用常理揣测。

想不通便只能暂时将这事抛到脑后,谈起案情。

“从盛烟楼带回来的那两个人昨日夜里就审了,陈南思做事很谨慎,那两人只是路边随便找的游手好闲的游民,拿钱办事,根本不知道上家是谁。”

但有盛烟楼的助力,他们查这件案子本来就不是毫无头绪,陈南思在他们眼中嫌疑已定,现在只要拿到他家仆的证词,就能让他走不出大理寺。“早上已经让人去把那小厮带来了,找到他时他正准备跑路,没什么骨气,应当不是个难缠的。”

两人正要分开时,沈清的一个下属走过来,“大人,冻河县令还在被带回的路上,但王家灭门的卷宗被先行送回来了。”

张二今年二十三,他祖父是陈家的管家,父亲在陈家当账房先生,母亲是陈家小姐的奶娘。他从在陈家长大,他的命运从出生起就和陈家勾连在一起,长大后顺理成章地成了陈家的一名家仆。他从小就被人烙上忠心的烙印,只因为他家三代都是陈家的仆人,其实这份忠心到底有多真,他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