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七、脚印(2 / 2)雨境追凶首页

金芝凄然一笑:“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而且我早就跟你说过,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结局怎样,我都能接受。”

一阵江风吹来,吹乱了金芝额头的刘海,却吹不散她坚毅的眼神,虽有几分悲戚,她的脸上犹有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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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段,老麦和金芝来到汉阳晴川阁附近的洗马长街。说起武汉的洗马长街,可是大有来头。明太祖朱元璋将第六子朱桢封在武昌,封号为楚王。因忌讳此地龟蛇锁江,有龙虎之气,担忧楚王的后裔借势造反,朱元璋下令建造了这洗马长街,数百米的街面从龟山脖子上碾压过去,断其灵气。这条长街和筑造于蛇山腰上的黄鹤楼隔江呼应,这便是数百年来流传于武汉坊间“龟折颈蛇断腰”典故的来源。

两人走过由条石改了沥青的街道,一路逶迤前进,与许多路人擦肩而过,走过许多牌楼,路过各式旧店铺,最后来到一座两层的砖砌老楼前,这座老楼背靠着龟山脚下的一面山壁而建。门口只开了半扇旧木门,招牌上几个篆字:鲁男子钟表店。门上油漆掉得七七八八,门上的铜环黯淡无光,这是一家上了年头的老店。

老麦带着金芝跨过十几厘米高的门槛,进到店铺里。金芝好奇地四周张望,老板却不在店堂里,店内也没有别的客人。

金芝看着店内琳琅满目的货品,啧啧称奇。大大小小的西洋座钟,数量很多,几乎摆满了每个角落。这些座钟的材质各异,造型也大不相同,大号的座钟比人还高些,小的只有手巴掌大小,每个座钟在发出细微的快慢不一、滴滴答答的响声,却又有着某种和谐的韵律,使人仿佛一下进入了奇妙的世界。货架上还有铜键盘的打字机,大喇叭的留声机,手摇式的电话机,和许多她说不出名称的老机器。徜徉在这个旧式世界里,会让人产生错觉,时光仿如倒流回到了从前。

老麦走到柜台前,用力摇动桌面上的一个金铃,铃铃铃的响声直传到店堂后面,过了好久才有脚步声从二楼上面传来,咚咚地踏着楼梯板往下走,不久有人从店堂后面走了出来。这是一个将近八十的老人,头发和胡子都白了。老人的个子很矮,腰身还佝偻着,频频在咳嗽,他看起来像是个风干了的橘子。

“客人,你们要找什么货品?”老人干巴巴地笑了笑,脸上皱纹扯动,浑浊的眼球显出对人世的漠然之意。

老麦宽厚地笑道:“男子叔,你认不出我了吗?”他体贴地上前一步,好让老人看清他的模样。

老人颤巍巍地睁大了眼睛,仔细辨认老麦的脸庞,他迟疑了一下,然后张开嘴巴叫起来:“哟,这不是小猛吗?你怎么来了?”

老人是这间钟表店的主人,招牌上的名字“鲁男子”就是他的本名,他经营这家钟表店已经有四五十年。鲁男子生平最爱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尤其沉迷各类西洋机器,他的知识非常渊博,古今中外都有一定涉猎。老麦年轻时追踪一桩悬案,有缘跟他结识,两人成了忘年之交。老麦自从十八岁出道当刑警,屡破奇案,后来武汉人称“白发神探”,其中不少案子,都有这位大师从旁协助之功。

自从老麦退休以后,他们已有好几年没见,这下鲁男子认出了老麦,十分激动,忙招呼他们快坐下,却又省起没有凳子。他说去搬来凳子,却扶着柜台咳嗽起来。他一咳嗽就要弯腰,咳起来没完没了的样子。老麦在角落里找出两张凳子,让鲁男子自己在柜台里侧坐着,他和金芝分坐在外侧,主客三人隔着一张柜台聊起天来。

金芝好奇地问老麦:“这位老爷子为什么叫你小猛呀?”

老麦笑着回答:“我的名字是俩字,叫尖猛,他比我年长一辈,当年就一直叫我小猛,”接着他对老人寒暄起来:“男子叔,最近你的身体还好吗?”

鲁男子仿佛没听见,却又抖索着站起来,在身后一排货架上找着什么东西,他专注地找寻了一阵,珍而重之抱着一个瓶子走回来,笑眯眯地放在柜台上:“小猛,这瓶红酒可有年头啦,十八年前你在一次破案之后高兴地送我的。今天有缘再聚,咱们干脆开瓶喝了它如何?”

老麦笑着说好,看老人又要起身,他连忙制止,自己去找来三个杯子和开瓶器。红酒打开了,鲁男子殷勤地双手抱瓶,连倒了三杯,他该是太过兴奋了,倒得太满,酒液从杯沿溢了出来,他都懵然不知。

“小猛,你几时找了这么漂亮的堂客,也不跟我老人家说一声哦?”鲁男子一边倒酒,一边咧开嘴笑道。

老麦尴尬地回道:“这……她是我一个朋友。”不知为何,金芝听他这样解释,心里竟有隐隐的失落。在船上的时候,老麦跟那年轻姑娘说,她是他的客户,现在又对老人说,她是他的朋友。在老麦的心中,她到底算什么样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