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城并不大,早上发生在集市的事情,到正午时分,已经传遍了全城。
官员们私底下交头接耳,议论着他们刚听说的这则趣闻。
厢房内,沙州长史范欺忠听着院子里的那些议论声,忍不住向好友,节度判官王忠忠抱怨道:
“张文彻枉为人师,我们请他教导使君,结果他倒好,尽教一些旁门左道。”
在古代,直呼姓名是非常无礼的事情,也能瞥见范欺忠内心的不满。
王忠忠闻言笑道:
“范兄可莫要冤枉了他,张瓜州哪有这等手段。
要我说,使君这一手,着实是妙招。
宁肯自己节衣缩食,也不愿军民受苦。
仅此一句,谁不称赞使君爱民如子,将士又怎敢不为使君效死于前。”
范欺忠叹气道:
“王兄所言,我又如何不知。
下愚而上诈,我只是担心使君误入歧途,早知今日,就不该让张文彻充当西席。
为师半载,不能将使君引上正道,误人子弟!”
在范欺忠看来,张承奉自然是没错的,他还只是一名少年,都怪那张文彻,没有好好教导。
王忠忠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一旁的沙州司马罗通达欲言又止,于是问道:
“罗司马可是有话要说?”
范欺忠闻言,也将目光看向罗通达,只见罗通达拱手道:
“二位长者,罗某有一言,不吐不快。
今日使君召见罗某,曾言:‘使于作伪,终于无耻。’
可见使君并非不清楚其中危害,之所以为此者,不过是在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罢了!”
范欺忠与王忠忠都不由自主的直起了腰身,范欺忠激动道:
“好!好一个‘始于作伪,终于无耻!’
使军并非不明事理,而是老夫杞人忧天。”
王忠忠却面露疑惑:
“好端端的,使君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些?”
罗通达哑然。
范欺忠也被勾起了好奇,毕竟张承奉做事,没必要专程去向罗通达解释。
王、范二人询问原因,奈何罗通达守口如瓶,就是不愿谈及详情。
然而,事情很快就有了解释。
节度使衙门有专门的后厨为官员们提供午膳。
张承奉自然也是在府衙用膳。
他的桌案上摆放着食器,餐盘里有荤有素。
张承奉却只吃素菜,肉食连碰都不碰,罗通达见状,好奇问道:
“使君何不食肉?”
众人纷纷看向张承奉,若不是罗通达突然问起,他们也没有注意到张承奉只在吃些素菜。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嘴巴正在咀嚼饭菜的时候,就不能开口说话。
张承奉慢条斯理的咽下饭菜,向众人解释道:
“此肉甚佳,可谓色香味俱全,佳肴在前,我不敢独享,正要遣人送回府中,请姨娘们品尝。”
范欺忠闻言,眼角抽搐,他想要说些什么,可看着厅堂中的众人都在为张承奉的孝悌而动容、称赞,也只能闭上嘴巴,埋头干饭。
张承奉当然知道,满屋子都是人精,自己装模作样,岂能瞒得过他们。
但这场戏,并不是演给官吏们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