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那铁匠因为毫无与人放对的经验,又顾惜手中那对铁锤,被贵公子仗着手中宝剑锋利,很是占了些便宜。再加上最初的冷眼旁观时,这贵公子不知道铁匠是留了力的。所以,此时那贵公子心中难免起了轻视之心。此番攻来,有意卖弄自家贴身短打的武艺,剑光撩动间,合身而上,就撞进了铁匠的怀里。
剑光在铁匠胸腹间乱闪,一个不留神就是个开膛破肚的下场,生死之间,这铁匠却没有了适才的慌乱。忆起胸中所学,猛然间一个撤步,毫厘间躲过开膛之厄,双手中的两只铁锤顺势往回一带,就奔着贵公子的后脑勺兜头砸来!
铁匠的这一撤一带,似羚羊挂角又若猛虎跳涧,迅猛又飘逸,两种矛盾的美感竟被同时融入其中,几如神来之作。
贵公子还自做着让眼前这铁匠血溅五步的美梦,耳中传来脑后风声之时,已是躲闪不及,只将头略略偏了一偏,就觉得自己头皮一凉,左耳之中更是如同响起一颗炸雷!“轰”的一声响,贵公子眼前先是一黑,待喷出的血糊住了眼,那疼才让他撕心裂肺的惨嚎出声!
这铁匠却是个见不得血的,看着那贵公子被自己蹭掉了头皮的脑袋,还有那连耳朵一齐被刮成了一块烂肉的左脸,倒是激起了铁匠胸中暴虐,瞪着一双血灌瞳仁的双眼,复起一锤,当头而落!惨嚎戛然而已!再看那贵公子,身量陡然矮了一截,细一看,一颗脑袋都被这一锤砸到了脖腔里!
魂归地府、身落尘埃。前一刻还神气活现的贵公子,此时却成了个窝脖烧鸡。围观的百姓,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杀人啦!”瞬间作鸟兽散去。贵公子带着的那十几个帮闲,更是跑的狼突鼠奔,只恨爹娘少给自己生了一条腿!
铁匠将沾了血的铁锤厌恶的甩了甩,两只锤子都交到左手中拿着,空出右手一把拽过贵公子犹自握在手中的宝剑,又自地上寻了剑鞘。便回到对着街的堂屋里,取了个重重的布包背上。也不再去看其他,只伸手打开堂屋一侧通往后巷的角门,便径自穿堂而去!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对于来自后世的刘震岳,恶人伏诛的戏码,看着很是痛快!但是,自古以来,难的永远不是怒而杀人,难的是承担杀人的后果!
这壮的人熊一般的铁匠,刘震岳看着就喜欢。不忍心让他因为取一恶人性命,就背上人命官司从此在江湖上漂泊,更何况,听他们刚刚的对话,这铁匠还有一个妹子!
心中打定主意,要解救这兄妹二人,当然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举目四顾,就见与裴家刀剑铺隔着两间铺面的一家茶摊还开着门,一个掌柜模样的正在那里探头探脑。
摸出一锭大银,颠在手里,慢慢的踱步过去。那掌柜的本想躲,看到了那锭足有五两的大银,这才一脸畏缩的看着刘震岳走过来。
“哐”的一声,将银锭扔在柜上,刘震岳也不看那掌柜,只扭头盯着街口处,开口说道:“把这横死当街之人和这铁匠之间的事,原原本本说一遍,这锭银子便是你的。”
买卖人家,靠的就是眼力。只看刘震岳的穿着气度,这小掌柜就知道,眼前这人不是自己得罪的起的,又有银子拿,当下就竹筒倒豆子将事情说了个仔细!
当街横死之人叫范缜,家中是开赌坊放印子钱的。终日里仗着家中养着的混混和一身阴毒的武艺,祸害济州的百姓家,因为恨其阴毒,人们将其与北地最毒的蛇类做比,人送诨号“过山风”,表得就是他的阴毒如蛇。
再说这铁匠兄妹二人,也是颇有来历之人,相传本是隋唐大将“银锤裴元庆”的后代子孙。那铁匠姓裴单字一个烈,他的妹妹双字幼娘。
这兄妹能与这“过山风”范缜结怨,只因裴家祖上传下来的一柄切金段玉、又能绕指成柔的宝剑。
三日前,这过山风拿来百斤好铁,特意待裴烈出去取水之际,当着那小女子裴幼娘的面拿出来,言之凿凿的道:“只要能三日之内用此铁打造两把牛耳点钢短刀,剩余的好铁便尽数算作酬谢赠与店家。若是打的好时,另有纹银二十两送上。
自家祖传的打铁手艺,二十两的赏银,裴幼娘倒是司空见惯。家中打造的刀剑品质上乘,接触的江湖豪客、军中宿将可是不少,再大的手面都见过。只是这尽能落下的七八十斤好铁,真真让裴幼娘动了心思。自家兄长为了能打造一对趁手的兵器,已经搜罗经年。眼前这铁,入手沉重、触手生寒,实在是难得的好铁!
不容幼娘多想,范缜做出一脸不耐久等的烦躁样子,不停催促,直说这里不接,就去旁家。幼娘怕到手的好铁落到别人家,就忙不迭的答应了那过山风的要求。却没有想到,待裴烈归家,见到这西域陨铁,这才知道出了事。想这西域陨铁,普天之下,除了传说中的欧冶子,侥幸用这种陨铁做成干将莫邪这对雌雄宝剑之外,能锻造此铁者再无他人!
三日一过,范缜打上门来,兄妹二人称打不出那短刀,这范缜开口便索要裴烈的祖传宝剑算作赔偿,裴烈拗不过,咬牙给了。没想到范缜这厮又对裴幼娘起了歹念。
也是这“过山风”合该有此一劫,待得他才刚把那龌龊话开个话头,就彻底惹恼了裴烈,一番打斗之下,就这样枉送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