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冬阳摆摆手:“害,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对死这件事看得很开。”
可他低估了他那个哥哥的无耻和冷漠程度。
母亲的身子硬邦邦地放在草席上,她生前睡的地方还算干净。
后来霍冬阳才知道,原来一直都是嫂子在照顾母亲,他那个混账哥哥只觉得母亲痛苦的呻吟吵闹,将她从原本的主屋撵了出去。
即使母亲一直都偏心哥哥,但霍冬阳也做不出这种畜生行径。
更何况,母亲从来都对他好。
霍冬阳很生气,可他忍住了,他不想在母亲还未出葬的时候闹出其他事来。
“我又去看了我嫂子。”
他突然笑了声,指了指自己脸上的伤。
“看到没,我的伤,就这程度和她身上的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没有一块可以看的。
从脸到手臂,到大腿,全都是新伤叠旧伤。
触目惊心。
“我当时好恨他啊,恨得发抖,恨得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
“他拥有了我所有的求而不得,却那么轻贱她们。那么随意,那么轻易。”
可他还是忍住了,一个人操办了两个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姑娘的葬礼。
他跪着的时候,虔诚地乞求她们来世生个好人家的时候,他能清楚地听到身后那些人议论的声音。
这种时候,他们不再称她为他的嫂子,他们说她是他心爱的姑娘。
“……那时候他喜欢她嘞,如果不是他非要出去,那丫头就是他的人了。”
“欸,她以前是不是村里最好看的丫头?”
“何止,是我们这几个村里最好看的姑娘。”
“唉,这真是……唉,混账啊。”
“……现在都没结婚,也还爱着呢吧。”
“自己心爱的姑娘都被打死了,他还窝囊着不吭声,真不是个男人,简直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
无论什么,从他离开这个小山村开始,他就注定会被戳着脊梁骨说。
骂就骂吧,不是男人就不是男人吧。
他闭上眼,再次虔诚地祈祷。
……算了,他不想把期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请让她们下辈子都成为他的女儿吧,他一定会一辈子呵护她们,一辈子都好好保护她们。
葬礼流程持续了七天,直到第七天的时候才把人下葬。
而在下葬完那天,那个被他们看不起、戳着脊梁骨嘀咕了七天不是男人的人,冲上去一拳打歪了提着酒瓶喝酒的亲哥哥的鼻子。
他大骂着畜生。
眼角的泪一滴一滴滑落。
又发了狠地一拳一拳往下挥。
这场早该打的架,时隔二十七年,终于开场。
那天,在他们眼里最不是男人的男人,把他们眼里最是男人的男人,按在地上打到昏厥。
坐在亲哥哥身上的霍冬阳哭着笑出了声,他望向黑沉的天,高声宣布这场荒诞又无聊的戏剧——
正式谢幕。
而拳头上的血迹,是他的谢幕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