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夜里,不仅王熙凤还没睡。
此时在贾母屋里,碧纱橱内的黛玉,也正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偶尔,黛玉还转向里面,悄悄抹去眼角尚未流下的泪花。
回想今天在贾府的事,真让人心中难安。
刚拭去眼角委屈的泪花,黛玉心中又暗自庆幸:
还好,还好,还好这次是和姐姐一家一同来的。
母亲还在时,黛玉就常听她说起外祖母家与别人家不同。
因此今日一进荣府,她就撑着娇弱的身体,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可以说是步步留心,时时在意。
甚至从下船上了贾府的轿开始,她就不多说一句话,不多行一步路。
唯恐哪里行差踏错,被人耻笑了去。
但即使这样小心,这一整天下来,黛玉还是感觉到了寄人篱下的心酸。
开始拜见外祖母时还好,可以看出外祖母是真的疼她。
两人抱头哭了一阵,外祖母就介绍了一众舅妈、嫂子等人。
又关切了几句,还将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姐妹也叫来认识,让她们以后随珠大嫂子针黹诵读。
可接下来拜见两位舅舅时,黛玉心里就开始有了在别人家的不适。
先是大舅舅贾赦。
黛玉都到他院里的正堂候着了,他却连面都没露。
只让人来传话说:
“连日身上不好,见了姑娘,彼此伤心,暂且不忍相见。”
“劝姑娘不必伤怀想家,跟着老太太和舅母是和家里一样的。”
“姐妹们虽拙,大家一处作伴,也可以解些烦闷。”
“或有委屈之处,只管说,别外道了才是。”
这话说的漂亮,却也都是没什么温度的套词。
以黛玉敏感细腻的心思,如何不明白这就是懒得见她。
甚至连個像样的借口都懒得找。
她虽也都一一应了,心里却越发的难安。
接下来,又到了二舅舅贾政那边。
二舅母去接待薛家三人了,只舅舅还在正堂,也是刚要出去,到外书房会客。
开始倒还好,见黛玉来了,贾政很是关切了几句。
还问了林如海的近况,并叮嘱她和姐妹们好好相处,只当在自己家里。
同样的话,当面说出来就让人如沐春风般。
也终于让黛玉心中稍安了些。
可临了,二舅舅却似警告一般的,郑重道:
“你三个姐妹倒都极好,以后一处念书,认字,学针线,或偶一顽笑,都有个尽让的。”
“我就只一件不放心: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你看见就知道了。”
“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这些姐姐妹妹都不敢沾惹他的。”
黛玉素闻母亲说过,“有个内侄,乃衔玉而生,顽劣异常,不喜读书,最喜在内帏厮混,外祖母又溺爱,无人敢管。”
此时二舅舅又交待一遍,她自然是放在了心上的。
想着一定要离这位表兄远些,免得沾惹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黛玉心中这样想着,可一回到贾母处就见到了那位表兄。
这位表兄也果如母亲和二舅舅所言的一样。
虽然黛玉看他有些眼熟,心中略感亲近。
但这种亲近感很快就消失了。
因为这位表哥不仅极为促狭,极为唐突给她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