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下官的祖宅了。”他在一间院落前缓缓停下。
梁邑也停住脚步,抬眸望去。
门户坑坑洼洼满是岁月的痕迹,却没有落灰,虚掩的门缝下散发着淡淡的霉味,看得出来已经许久不曾有人居住,但仍有时不时打扫。
说起来,这位行伍出身的武夫能做到今日的百户之职,也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像这种富一代忆苦思甜,梁邑前世也没少见……都是死装的,丢回贫民窟住两天就老实了。
“所以……你就把女尸藏在这了?”梁邑看着那道推门而入的背影,出声问道。
楚百户轻咳一声,回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梁仙师稍安勿躁。”
“…….”
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点时间……梁邑微微颔首,跟随着武夫跨入院中。
视线略微扫过四周,没什么特殊之处,一处平平无奇的院子罢了。
若非要说出有什么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堂前右侧的天井正中,一株枯萎的牡丹。
思索之际,楚百户平缓的声音响起在幽寂院落之中:
“幼时听长辈讲起,我还在娘亲腹中时,便早早地定下了一桩姻缘,是与家中世交的武家。那女娃只早生两个月,我与她自小便玩在一块,两家还一同请来教书先生为我们启蒙。
后来因为战事不断,家道中落,逐渐便再没人提起那桩旧事。”
听到此处,梁邑挑了挑眉。
经典开局退婚流是吧?
“被罚没祖产后,我与娘亲祖母三人迁居到这处院落,那女娃也长成了姑娘,只是仍旧隔三岔五偷偷跑来我家送些吃食衣物。
女儿家的,这么做总归是有些丢了脸面,她家中面上挂不住,便将她禁了足。
再后来,北境安分没几年又起了战事,彼时家中已了无牵挂,我孤身一人,即便死,也要死在父辈葬身的地方。
在北境拼杀了几年,我从籍籍无名的马前卒,用蛮子的脑袋,一点一点铺出条通往押正的路。统制赏识让我为他牵马,没打几场仗,他便中了流矢一命呜呼。
北境安宁后,朝廷又赏了个进武校尉的名头。统制那么大的官还不是说没就没,我不愿待在军中,向朝廷讨了个闲职,便衣锦还乡了。”
“幸好,那姑娘还等着我。”
说到此处,楚百户咧了咧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梁邑斜了他一眼。
说了半天,敢情是来撒狗粮的……
楚百户轻抚着枯枝,眼眸中不自觉流露出一抹柔意:
“她埋怨我一声不吭就走,在我家院子种了棵树,说等我回来就亲手砍了……”
倒是个妙人……梁邑忍不住笑了笑,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登门提亲,她爹是五品武夫,在镇江府给高门做供奉,看不上我一介七品百户,架不住我软磨硬泡,最终还是同意了。”
楚百户厚茧遍布的大手轻轻捻起一根枯枝,凝视了许久,才缓缓收回手。
“再后来,江陵州妖邪肆虐,我还没来得及迎娶,她便先一步走了。”
话落,梁邑面上的笑意霎时僵住,一股寒意蓦地自心底一点点蔓延开。
“妾发初覆额,郎骑竹马来……”
仰头,阳光绚烂倾洒在屋檐瓦砾间,他眯了眯眼,略微攥紧手掌。
沉默良久,看着对方没有丝毫情绪波动的冰冷眼眸,他深吸了一口气,问:
“你从那具女尸身上…..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