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嘛是杭州人氏。”酒精和美味佳肴的作用已经使此时的阿发神经放松了许多。他面色微红泛光,带着恭谦的笑意。
“哦,杭州啥个地方啊?”徐少霖又问。
“清河坊,就在清河郡王府的那条太平巷里面。”
“呦,好地方呀,那里是杭州最热闹的商业街呀!”
“是的嘞。”
“阿发兄成家没有呀?”
“嘿,”阿发自嘲地一笑:“吾一个跑堂的伙计,养活自己嘛还勉强可以,哪家的姑娘肯跟着吾吃苦受罪嘞!”
徐少霖把筷子横放在小碟上,笑眯眯地说:“这样子的话,吾这个忙请侬来帮是再好勿过的了!”
阿发也放下筷子,坐直身子说:“少东家,侬勿要客气,有啥事体尽管吩咐好了!”
徐少霖说:“是这个样子:吾家在杭州也有一片布店,巧的很,就在侬家太平巷口外面勿远。店里缺少一个像侬这样精明强干的领班伙计。所以,吾想请侬到杭州那片布店去做生活,报酬嘛比侬现在的薪水高一倍。这样子的话,侬既可以挣钱讨生活,又可以在父母高堂面前尽孝心,将来娶妻生子的事体也都要好办些。侬想想看,这是勿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体?!”
其实,随着时间推移,阿发也渐渐猜到了徐少霖此番找他的用意。“同行是冤家”,相互间“挖墙脚”是屡见不鲜的事。一家同行店铺老板偷偷找另一家店铺的伙计,除了“挖墙脚”还能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呢?但徐少霖提出的条件和点明的好处的确打动了他:报酬翻倍不说,单单能回家侍奉父母这一点就对他这个独生子有巨大吸引力。何况回家后吃、住费用都要省很多,再找个家乡姑娘成家生子,这些大事办起来都要比自己一个人远在异地他乡要顺畅得多。这实在是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啊!
“……对吾来讲嘛自然是好事,可王老板店里人手紧,吾勿好走的啦。”他垂着眼皮沉默片刻,用低低的声音答道。
“这个侬放心好了!”徐少霖立刻说道:“侬走之后,吾大哥会帮王老板再找一个得力的人,勿会耽误他生意的!伊两个那么要好,天天都在一起,这点事体还会搞勿清爽?!——能干的人勿是没有,但都勿是杭州人。侬去了就在自家门口讨生活,自然会死心塌地地做,吾兄弟俩个也就勿用再惦记那边的事体了。侬想想是勿是这个道理?”
阿发听罢点点头:“倒也是这个道理。——那好的,杭州的店铺里啥晨光要人?”他下定了决心。
“自然是越快越好。”
“那吾明日就去找王老板辞工!”
徐少霖取出一锭银子放在阿发眼前:“阿发兄,这十两银子侬先收起来。”
阿发惊疑地问:“少东家,侬这是啥意思呀?!”
徐少霖笑道:“阿发兄啊,吾同侬讲,为了避免节外生枝,侬就勿要去见王老板了,免得伊问东问西。这样侬难免显得有点勿讲信用,喏,这枚十两的银锭就算是补偿好了!”
阿发暗想,做老板的心肠真是比木匠的吊线墨斗还要黑!明明是釜底抽薪、断人财路,还要在人前装笑面弥勒佛嘞!不过,既然自己决定要走,告辞不告辞也便无所谓。这十两银子抵得上半年薪水,稻米嘛也要买它几千斤。为这笔外财,就是当回小人也划得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注:“戆胚”是苏州方言“傻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