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到一年后那片雪山之巅。
我看着高坐于天机石上那两个相拥而眠的人时,我才知道,那些已经离去的,错过的,再也不会回来。
那一天,我失去了此生最爱的两个人。
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心上的人。
那个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的父亲,师傅,最终死在了我面前。
而我至今都不愿意相信,他竟然是那个神秘莫测民族留下的最后血统。
他竟然是一个活了六百年的怪物?
而我呢,我又是什么?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火势,已蔓延到了指尖。
皮肤之上起了一层淡蓝色的火焰。
一阵生疼之后,我看着自己的皮肤裂开卷曲,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呵,原来我竟然也拥有他的血脉呢。
注定了万世孤清。
夕阳沉落。
神武帝庙里的人逐渐n了。
我重新点了一炉香,看着烟光渺茫间,那对神仙眷侣笑靥如花。
“你们是在嘲笑我吗?”
我自言自语的抬起手来。
“说来也可笑,我竟然不知道,自己也具有这种功能,呵,真是天意弄人。”
我叹息一声,将药箱收好,看着那些因乌连山惊变而流离失所的百姓。
或许上天给我这样的生命,就是让我为他赎罪的。
“孩子?”
我听到女人的试探而小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回过头,看见一身素色衣衫的沈碧微站在我身后。
她看上去老了许多。
至少比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老了很多。
仿佛一夜之间,她失去了很多的时间。
她鬓间的长发星星点点如霜雪,眼角竟然长出了细细的长纹。
“是你?”
我回过头来,心想,我的记忆里,从来不记得有她这个人存在。
甚至连当年我住的那个小黑屋是哪个皇宫里的都没有记忆。
更何谈对这个母亲的印象呢。
而若我没有记错。
沈誉捷当年以信王的身份混迹于大梁国的皇宫之中。
而信王是沈碧微的亲堂兄。
而他,则是这样一个不伦之恋生下的野种。
呵,野种
我自己给自己下了一个这样的定义。
“陛下”
我恭敬的给她行了一礼,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我清楚的知道,我不恨她,我甚至不恨我的生父。
更不恨那些将我关在小黑屋里的宫女太监。
这些人对我来讲,或者对我以后漫长的长命线来讲,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沈碧微显然有些吃惊。
她眼底的伤痛已盖过了她的震惊。
“你,你竟然不愿意认我?”
过了半天之后,她忽然开口说道。
我长舒一声,心想,认或不认,又有什么区别呢,如果我真的向沈誉捷一样,拥有长生不老之躯,人生这几十年如白驹过隙一般。
百年之后,我还是我,而你
“并非在下不愿相认,只是事已至此,认或不认,又能改变什么?”
沈碧微的苍白的双唇颤抖着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她定然是接受不了。
毕竟若以平常人的想法,定然会认为,有一个当皇帝的娘亲,况且这个娘亲至今还没有生下继承人,这种情况未来的皇就是你的阿。
犹豫什么呢?
是阿,我犹豫什么呢?
我对她的皇位感兴趣吗?
答曰:没有任何兴趣。
我笑了笑,告诉她“我不过是个错误的存在,您不必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一个闲云野鹤的游医而已”
她看了我一眼,眼角竟然流下了两行泪。
“你在怨我?”
“不怨”
“那为何你不愿意与我相认?我知道这些年是我对你的亏欠,但那时我还我生下你的时候才不到十六岁,你,如果你愿意,娘可以补偿你”
她越说越激动,甚至好几次想冲过来。
被我的目光制止了。
我想了想告诉她,“我与伯仲,我的师傅,或者说是我的生父沈誉捷一样,我的身体与你们不同,我不能确认,我这样的人,是否应该在这个世间生存,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会像他一样活成一个怪物”
“他不是怪物,不是!”
沈碧微忽然声嘶力竭的喊道。
我被她的反应惊住了。
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有他的苦衷,他原来不是这个样子的,不是!”
沈碧微看着我笑着,双眸里闪烁着晶莹泪光。
我知道,她定然是透过我看到的别人。
或者说是她的回忆。
“他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人,不是,至少在我的记忆里,他不是这样的!”
沈碧微踉踉跄跄的走了,逆光里,她的影子消瘦,步履蹒跚。
走下台阶的那一刻,我看到有宫人上前来搀扶她。
她的马车,远远消失在夕阳的光景之下。
我看着太阳最终沉寂于地平线下。
缓缓走下了台阶。
也许,这万世孤清的路,注定是要有一个人走下去的。
有人迎面撞了上来。
我肩上的箱子散落一地。
连那箱子里的夹层也摔碎了。
我看着满地的狼藉,无奈只得亲自动手拼接。
一张泛黄的洗的极薄的帛书从那箱子的夹层里掉了出来。
我看着那些泛黄的边角,晕染的油墨,忽然间想起,这药箱曾经是他的。
而那帛书之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跃然于纸上的,却是一个凄然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