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宁守濛看来,这儿真是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条能同时容纳两三辆马车的黄土路,被两边高耸入云的山脉隔成一段段,每一段路长不过半里,短的只有一二十丈。宁守濛很好奇,这路被这样阻挡着,不知道它是要通往哪儿呢?他的心中不由的涌起一股想一探究竟的冲动。可是他此刻并没有受到内心冲动的驱使,他走到陡峭的山崖下,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他抬起头看着眼前山脉的高处,眼前的景象远比一段段的山路更使他好奇,一朵朵红的如同火焰般的花朵从半山腰开始绽放一直到山顶。那山顶上缭绕的云雾没能锁住这万紫嫣红,飘渺的云朵之上仿佛是一个花仙子亭亭玉立。
这是哪儿?是南都镇么?宁守濛的心中有了疑问。为什么这么陡峭而又坚硬的石壁高处,竟然会有这么漂亮的花朵?这是哪儿呢?为什么我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宁守濛揉了揉眼睛,他看见一朵火红的花瓣从天空之中落了下来,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花瓣落在他的手中,然后如同冰雪一样融化不见了,宁守濛眨了眨眼睛,对着自己伸出的空无一物的手笑了笑,而后他的头靠在了石壁之上,重新望着嫣红的山峰。
“我是在等人么,可是我是在等谁呢,谁会来?”宁守濛的脑中仿佛有人在说话,在他看来,一切是那么的诡异,这世界是那么的诡异。
“死小子,还在睡,快起床了。”宁守濛感觉到屁股有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睁开眼睛,一张怒冲冲的脸在他的黑色瞳孔里定格下来,突然被惊醒的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梦中脱离,意识还未完全清醒。“我是在等你吗?他不由自主的说。”
“对,你就是在等我。”宁守濛黑色的瞳孔渐渐放大,刚才定格的画面中突然多出了一只手,这只手将宁守濛完全惊醒。他一跃而起,看着没打着而落空的手,高兴的叫道:“嘿嘿!打不着,打不着。”下一秒钟,宁守濛发现他说错了,因为他看见又一只白皙的手中拿着一根短棍朝着他打来。“啊……”整个客栈开始响彻一股杀猪般的叫声。
这是江南小镇中最为普通的一家客栈,整个客栈的格局与布置在整个南都镇的客栈中算是最为普通的,客栈位于南都镇尾部,位置有些偏僻。在它的前面有一条小河,小河岸上有十几阶半丈长的青石板梯,沿阶梯上行五六步,两旁的垂柳扎根在被石头围住的泥土中,微风一过,柳枝轻轻摆动,像极了跳舞的女子,身材婀娜多姿。客栈的正门之上有一个木匾匾,匾上工整的写着“月凌客栈”四个字,客栈的主人有两个,一男一女,男主人叫伍凌,女主人叫若月,“月凌”分别取自两人名字中的最后一个字。
“伍叔,若姨可是越来越霸道了,你好歹也管管她,成天打人家屁股。”宁守濛揉着屁股下楼嘴里咕哝的走到柜台上,而柜台上那个被他叫做伍叔的人头也不抬,只是不停地拨弄着手中的算盘。
过了很久,伍凌才放下手中的算盘,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恩,这个月竟然赚了五百两银子。”他抬起头看了看身边一脸愁容的宁守濛,“恩,刚才你说什么”宁守濛看着半天才搭话的伍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有,没说什么。”
宁守濛深知他伍叔的性格,怕女人怕到了极点,这里的女人指的是若月,若月一对他生气,伍凌便会害怕的全身哆嗦,宁守濛永远不会忘记他八岁那年,第一次看见伍叔被若姨惩罚的画面,因为印象过于深刻便像是刚发生的一般。
宁守濛记得那是在下午的时候,他偷偷潜入若姨的房间里,如同多数小孩子都会遭遇到得一种情况,喜欢某些东西却无钱买的尴尬,偷钱,对少年的宁守濛来说也是常有的事情,在这之前他也曾偷偷拿过几次,只是后来他发现若姨并没有因为发现钱少而惩罚他,因为他发现若姨根本就不知道少了钱一样,有过那几次的经历他也就没有什么害怕的了,那次他一如既往的打开柜子,得手之后便准备往外溜。可是,就在准备出去的时候,他听见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他听得出是若姨和伍叔的声音,他左右看了看然后躲到了床底下。
“若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生气了。”这口气像是乞求。门打开了发出“吱”的声音,“自己说吧,怎么惩罚?”他听见若姨淡淡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很轻很轻像是带着一股撒娇的语气,他很好奇将脸完全的贴在地上偷看外面情况,他看见一个人跪在地上,他知道是那个人一定是伍叔,他听得出伍叔说话的声音。
“十下,十下吧?”伍叔的声音有些羸弱,仿佛是哀求的语气。
“不行,这次至少得二十下才行。”
“好吧,二十。”伍叔的声音更加羸弱了。
宁守濛听见木棍与皮肉碰撞发出的沉闷而厚实的声音,那声音听着太耳熟了。“二十下
换作是我的话是肯定起不了床了,呵呵,伍叔这下可遭大罪了。”宁守濛暗自心想。
想着想着他竟轻声的笑出了声来,然后很快他便看见一只白皙的手向他伸来,那只手真的很白很漂亮,修长的五指和吹弹可破的皮肤,他始终不相信那只手的力量有那么的大,能将一个八岁的少年整个的拧起来,他也不相信那会是一双罪恶的手,无数次的在他的屁股上留下五指痕迹。若月对他温柔一笑却是一副严厉的口吻道:“臭小子,你也跪过去吧。”
就这样宁守濛跪到了伍凌旁边,但他此刻没有半点害怕,也不哭闹,若是平时他早就发出了雷鸣般的哭声了,因为他知道若姨不会真的对他下重手,最多吓吓他而已,说不定自己的哭让若姨一心软还能捞到一些好处也不一定。
只是现在他仿佛忘记了这些,他看见旁边的伍叔的模样甚是好笑,两只手分别握着自己的耳朵,就像小时候自己被罚跪时一样,只是伍叔这样强壮的身体,和自己一样被罚跪的模样还真是挺滑稽的。宁守濛那一刻仿佛是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受到惩罚的人一样,以一个旁观者看热闹的心态看着身边的伍叔。
“账目算完了吗?”若月突然出现在柜台前面,将宁守濛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恩,算完了,这个月我们竟赚了五百两银子。”伍凌说道。若月伸手拿出一锭银子给宁守濛道:“臭小子,去买些酒回来。”宁守濛此刻巴不得出去,听见若月的吩咐拿着钱一溜烟就跑了。
宁守濛来到了平日里常来买酒的酒家“如饮甘霖”,这是一家老字店,这家店里的酒声名在外,曾经有一位权倾朝野的王爷,路过南都镇品尝了这里的酒后赞不绝口,亲自题匾。“如饮甘露”这四个字也是这位王爷题下的,题匾上面还有王爷的印章。
宁守濛并没有将若月交代他的事情过分放在心上,他只是进了酒楼随便逮着一个店小二说了一声要十几坛子酒就转身离开了,在酒楼不远处一个极为安静的地段坐落着一座豪华的庭院,院子的主人叫苏乃钦,宁守濛叫他苏叔。苏乃钦与宁守濛家关系一直很好,苏家的酒因为很出名,所以一般售价是很贵的,即使这样,一般的客栈想要购苏家的酒还得提前预约才能买的到。而宁守濛家却不同,除了从来不用预约随到随取之外,价格也是整个南都镇的最低价。至于,苏乃钦与自己家为何有如此深厚的友谊,宁守濛从来没有听他若姨和伍叔讲过。他本身也懒得去问这些事情,反正有便宜占,那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大摇大摆的进了苏府,府里的家丁都认识他,看见他闯进来也不拦他。院子很大,以苏家的财力恐怕就是将半个南都镇镇买下来作为后院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宁守濛很熟悉这里的布局,这里的每一条路他都曾经走过。
宁守濛四处逛了逛,然后穿过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就径直走进了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不论是从地势还是布局的奢侈程度来看,在整个后院中算是最好的。院子里栽了许多的桃树,时值四月,桃花盛开,整个院子里有不尽的花香弥漫,宁守濛不由得猛吸了一口气。
宁守濛看见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子蹲在桃树下拾被风吹落的花瓣,宁守濛自然是认识这个女子的。他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女子的后面拍了拍女子肩膀,然后快速的闪到另一边,女子猛的一惊,后来发现是宁守濛,又垂下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小兰,你们家小姐呢?”宁守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