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伽向来觉得,世上的聪明人太少,尤其是在生意场上。
他坐在一张用粗糙木料制成的长椅上,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一片槟榔,嚼得津津有味。
从外表看去,董伽皮肤黑黄,形容枯槁,似乎只是个普通的南疆人,甚至有些像长年劳作的农夫。
他一边吐着红色的汁水,一边自言自语道:
“丘崇谟这蠢货……当初拍着胸脯保证,把自家灵器交给了松宫派,说什么三个筑基坐镇,保管天衣无缝。结果呢?丘家上下被剿了个干干净净,连松宫派的那几个筑基也烧成了一团灰。”
他吐出的汁水溅在地上,混着泥土,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腥味。
董伽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南疆特有的腔调,像枯叶在风中摩擦,沙哑低沉:
“骗我的人不少,但这么没脑子的,倒是少见。原来这都是骗我东西的套话而已。”
身为南疆的一位鬼主,董伽的实力虽比寻常筑基略弱,但他从不把这些小家族的炼气修士放在眼里。
与中原修士不同,南疆的巫师一脉极少注重肉身的淬炼,而是一心专注于神魂的诡道。
他们的修炼方式与玄门正统完全背道而驰。
玄门修士讲求肉身与神魂兼修,以求性命合一,而南疆的巫师却认为肉身只是囚禁神魂的牢笼,唯有不断蚕食、削弱肉身,才能磨练出更为强大的神魂。
巫师们会用最极端、最邪异的方式对自己的肉体进行摧残。
他们深入山林,采集剧毒的蛊虫,将其放入体内任由其啃噬,或是潜入深潭,用尸骨与尸气浸泡全身。
董伽算是此道的佼佼者,又擅长炼制各种巫药,在南疆有着不小的名气。
其中他最得意的是续魂丹,一种极为特殊的巫药,能够延续寿命,稳定神魂。
这种丹药在南疆并不稀奇,甚至可以说是巫师的常备之物。
但对于玄门修士而言,这种东西却没什么大用。虽然那东西闻起来似乎能够延寿,但也只是闻起来罢了。
然而丘氏的人却保证,能用这些续魂丹骗上一笔钱。
“你的续魂丹,传出去就是能续命的神丹妙药,哪怕没用,也会有人抢着买。”
丘仲平当时信誓旦旦地说道,他的话里透着一种自信,似乎已经算计好了所有的细节。
董伽心动了,毕竟虞国可比南疆小国富裕的多,要是能够用手上的普通巫药换些好东西,那就赚了。
于是他给了丘仲平一批续魂丹,甚至额外附赠了一些灵植,只为能从他手中换得更大的利益。
哪料到,这一切竟然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丘崇谟没赚到钱,反而将融和山庄拖入了一场灭顶之灾。
山庄被覆灭,灵器被夺,连玉锋派也未曾插手相救。
而董伽的尾款,自然也成了一笔死账。
董伽并非单纯的鬼主,他还是一位精明的商人。
这些年,虞国与孙波国对立,战火连绵,西域的通路几乎被彻底切断,蜀地的山道也因战事寸步难行。
可董伽却从中看出了机会,蒙舍诏地处滇南,正好卡在虞国与孙波国之间,有天然的地理优势。
“沙江的水能流到虞国,货物自然也能。“
这几年,他做过不少大生意。十几年前他还托人从身毒国弄来了一只鳄鱼妖的尸体,转手间就换了不少宝贝。
除此之外,他还接手一些更隐秘的买卖,比如运送明咒宗的僧人悄悄穿过边境,让他们在虞国内化解因果业障。
这些交易从不公开,但利润丰厚得令人垂涎。
这一切,他做得有条不紊,直到何希言来了,把这片水搅得浑了。
何希言颠覆了融和山庄,导致董伽还有一大笔尾款没有收回来。
董伽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当是丘崇谟骗了自己。他带着讨债的心思亲自赶来,却发现融和山庄已成一片废墟,整个云州的势力格局都已经改变。
这灵昭派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举统摄了三州之地。将原来朝廷供奉的那些筑基,或驱逐或收编。
不过正好给了董伽可乘之机,云州供奉的筑基刚离开府衙,董伽便四处投放了精心祭炼的阴煞之物。
做生意,就是要胆子大!董伽心中暗笑。既然有人不愿付钱,那就顺手收些材料费。
为了避人耳目,董伽暂时寄身于一个小地主章家之中。
这里位置偏僻,正适合他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制作些货物。
尽管董伽自信南疆巫术的诡异莫测,却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