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我要分出去单过。”
“什么!”
“我说我要分出去,自己过!”祁怨一字一句重复道。
祁建国和李春梅不明白儿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为什么说这种话,这不是伤了他们这对父母的心吗?
“我们好吃好喝养你到这么大,你现在翅膀硬了,说分出去就分出去了?”祁建国蒲扇般的巴掌落在炕桌上,桌腿垫着的书被打的陷了下去,桌上的票子掉落在炕上。
“是啊儿子,你怎么能这样呢?我们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人家分家的都是两个儿子,你这是在闹什么啊!不就是昨天闹着要做新衣裳?妈给你做还不行?真是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事!”李春梅像看无理取闹的小孩儿一样看着祁怨,嘴上说着给祁怨做新衣裳,可刚刚整理出来给柳如烟做衣裳的布票却放的好好的。
“只是一件衣裳吗?我今年十五了,从小到大没有穿过一件新衣裳,倒是那个柳如烟,每年都有两套新衣裳……”
祁怨的话让祁建国和李春梅一愣,嘴唇嗫嚅半天,还是憋出来一句:“如烟她没了爸妈可怜,我们才……”
“我觉得我比她还可怜,看着我爸妈天天伺候她,供着她,现在连书都不打算让我读了,我还不如没有父母呢!”
“啪!”听到祁怨这么说,祁建国一巴掌扇在了祁怨的脸上,下一刻又是满脸的后悔。
“我,我不是真的想打你,实在是你说的话太让人寒心了。”
祁怨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也没有再说一句,多说无益,转身就走。
“你,你敢踏出家门半步,以后就别认我这个爹!”身后祁建国的怒吼声传来,在他看来,刚刚已经算是给祁怨低头了,却没想到这孩子既然还记恨上他了,这对祁建国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儿子就应该听老子的。
祁怨脚步都未停顿,只留下一个孤单的背影,走到院子门口,看到了十岁的小妹,祁欢。
祁欢身形瘦小,那小小的身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模样,可谁又知祁欢已经十岁了,怕是祁建国和李春梅也忘了他们的女儿到底有多大了。
黝黑的皮肤紧紧贴在脸上,衬得一双眼睛愈发显得大而无助,那双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祁怨,像是在说:哥去哪,带我一个。
祁怨看了看身上满是补丁,脚下蹬着一双大到离谱的鞋的祁欢,想了想还是摸了摸祁欢那狗啃似的短发,“想跟哥走?”
祁欢顿时眼睛一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哥白天要上学,不一定能养活的起你,没准儿还不如在家,起码还能吃点柳如烟不要的残羹冷炙。”
祁欢听不懂什么事残羹冷炙,她只知道她得跟着她哥,不然她哥一个人太孤单了。而且从小到大,这个家里只有哥哥还记得她,她不认别认。
“哥,我会做饭,我也会洗衣服……”小小的人儿搓着手指头,整个人显得有些紧张不安,看的祁怨隐隐有些心疼,想到以后这孩子因营养不良只长到一米三的身高,离开家后拼命工作,不到三十岁香消玉殒,祁怨叹了口气,罢了,也不差这一口饭了。
蹲下身,将人抱在怀中,掂了掂,还真是轻得很,真想不明白,祁建国和李春梅放着亲生的不管,对一个远房亲戚家的侄女看的如此珍重。
祁欢眼中闪过一丝雀跃,哥哥好久没有抱过她了,趴在哥哥的怀中,祁欢再次感受到了安全感,那种安心,是连馒头都无法代替的感觉。
这一刻,祁欢在想,就算是跟着哥哥饿肚子,穿不暖,也比在家里强。
祁怨抱着祁欢走出了祁家,路上村里人看着瘦弱的祁怨抱着更加瘦弱的祁欢终于发现了不对。往常净是夸老祁家两口子对柳如烟那个丫头好了,却没发现,祁家两个孩子都饿成这样了。
瞧瞧一个个的皮包骨不说,身上的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尤其是一双大鞋趿拉在祁欢的脚上,更加衬托出兄妹俩的可怜。
“村长爷爷在家吗?”祁怨只是抱着祁欢走了一会儿,就已经满头大汗,祁欢的重量撑死了三十斤,原主一个十五岁的半大小伙子,连三十斤的妹妹抱着都费劲,可想而知,平时原主也没有过什么营养。
原主和祁欢能长大,真是亏得他们幸运了。
“谁啊?”村长媳妇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开门一看是祁家兄妹俩,立马把人拉了进来。
“你爹娘又带着柳如烟进城了?快,吃饭没?来三奶奶家吃点。”村里人差不多都是沾亲带故的,村长家和祁家确实有亲,叫一声三奶奶也不为过。
“谁啊?”正好此时村长拿着个斧子过来,一看到祁怨兄妹俩,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也不知道自己那个糟心侄子怎么想的,自家孩子一顿苛待,对个外人倒是如珠如宝的。
“他娘,快给俩孩子弄点吃的,造孽啊!”村长一拍大腿,拉着人就往屋里进,祁怨也没有拒绝,顺着力道进了屋。
“建国他太不像话了,为了那个所谓的侄女,简直是六亲不认了,你等着,一会儿三爷爷就去找你爹好好说道说道!”村长一边从柜子里拿出麦乳精给两人冲了两碗,一边说道。
“三爷爷,我想分家了,要不断绝关系也行。”
“什么?你才十五,还要上学呢,再带上你妹妹,这……”村长看了眼祁怨怀里的祁欢,只见祁欢听到这话,更是用手抓着祁怨的衣角,村长叹了口气,不明白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祁怨啊,你要是想读书,三爷爷供你,但你这……”
“三爷爷,您别劝了,我是实在在那个家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我怕我会疯,会做出过激的事。”
“行,行吧,一会儿,我就带人去找你爹,说说断绝关系的事。”
祁怨来找村长,除了因为村长官大外,更多的是村长小时候也经历了这样偏心的事,他比别人更加理解原主和祁欢的处境,也是村里唯二两家,看祁建国两口子善待柳如烟,忽视原主兄妹俩会上前说几句话的人家。
祁怨家的小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祁怨紧紧握着妹妹祁欢的手,站在院子中央,眼神坚定而决绝,任由李春梅如何看他,他都不为所动。
村长爷爷带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叔爷走进院子,叔爷手中拿着那份断绝关系书,纸张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却好似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祁建国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梗在喉咙。母亲李春梅则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号啕大哭起来:“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儿子啊,你怎能这么狠心!”
祁建国定了定神,上前一步,冲着祁怨喊道:“你这是要干啥?翅膀硬了,想飞了是不是?”
祁愿冷冷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你和妈心里到底有没有我们兄妹俩,你们最清楚。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李春梅哭着爬起来,想去拉扯祁怨:“儿啊,妈是疼你们的,只是家里条件不好,如烟她没了父母……”祁怨猛地甩开她的手,“够了!每次都是柳如烟没了父母,可是身为我和小欢的父母,你们尽到一点当父母的责任了吗?你看看我和小欢,你再看看柳如烟,她被你们养的……”
柳如烟被祁怨这么一指,有些不知所措,所有人看着白白净净,脸色红润,还穿着新衣裳的柳如烟,尤其是她头上那个红头绳,就要一毛钱。
再看看祁怨兄妹俩,一时间原本觉得祁怨小题大做的人也发现了问题,以前只知道祁建国两口子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侄女好,却没想到,都是抢了祁怨兄妹的。
顿时,众人看向祁建国三人的目光都发生了变化。
祁建国和李春梅想要解释什么,但几次张嘴,都不知该如何辩解,事实胜于雄辩,三个孩子差距大的确实明显。
这时,一旁的叔爷开口了:“建国、春梅,这俩孩子主意已定,你们也该反思反思自己。今天这事儿,就做个了断吧。”
祁建国望着那份断绝关系书,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脸上满是挫败与懊悔。李春梅还想再哭闹,却被祁建国一把拉住,他知道,事情已无法挽回。
“行了,一式三份,这份我们拿着了,以后你们夫妻俩别去找他们兄妹俩的不痛快,养老也让你们的亲亲侄女负责吧。”村长说完,带着人出了祁家的院子,也不管祁建国和李春梅什么反应。
“你先上三爷爷家住着,你小叔也不在家,正好三爷爷和三奶奶闲的紧,你就当陪陪我们老人家,还有你的学费,三爷爷给你出了……”
“老三,我家也出一份,让小欢那丫头也去上学。”
“村长,我家也出一份力……”
“村长,我家也是!”
看热闹的村民们一个接一个跟着响应,没一会儿便凑出祁怨兄妹俩上学的钱,祁怨带着妹妹挨个给人鞠躬,虽然这些村民总是夸赞祁建国和李春梅善待柳如烟,但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原主还是祁怨,他们都曾伸出援助之手,倒不是什么坏人。
至于祁建国和李春梅为了点好听名声,不顾亲生孩子,善待柳如烟,只能说他们蠢了。
“叔叔,婶子,以后我给你们养老……”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声音,柳如烟生怕大好的局面被破坏,心中暗骂祁怨和祁欢为什么突然开了窍,面上讨好的看着祁建国和李春梅,嘴上说着漂亮话。
“如烟,叔叔就知道你是个好的……”祁建国两口子听到侄女的话,觉得十分安慰,也不再想祁怨兄妹俩,这辈子他们就指望柳如烟活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