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公府抄家这日,所有人都努力的往自己身上藏些金银细软,以备不时之需,只有秦寿抱着一盆菊花,身长玉立的走了出来,不用看,就知道除了菊花外,他什么都没有拿。
国公府门口挺着一辆精致的马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精致小巧的脸,正是秦寿那早已退了婚的未婚妻——侯府嫡女柳如烟。
“是小姐,奴婢明白了。”丫鬟小翠从柳如烟手中接过一个荷包,转身向被狼狈赶出门来的秦寿几人走去。
一见到小翠,秦寿立马站直了身体,怀中的菊花也被护的更严了些,那架势,像是怕小翠会冲过来毁了他的菊花一般。
“秦夫人,这是我们小姐让奴婢送过来的银钱,虽说侯府与国公府的婚事已退,但念在过往的情谊,小我们小姐还是不忍秦夫人为生计所困……”
毕竟是侯府嫡女身边的大丫鬟,小翠的一言一行自然是代表了柳如烟,言语中没有高高在上,只是满心满眼的在为秦家考虑,毕竟施恩也要有个好态度,不然可就是结仇了。
秦夫人刚刚失去了相公,如今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婆母尚在,身后又跟着一群妾室,以及一溜烟儿的小萝卜头,没有银子,当真是无法过活。
“那就……”秦夫人只是思考了一瞬,就决定手下柳如烟送来的银子,却被一道熟悉的男声打断。
“就不劳柳小姐费心了,这银子还是拿回去吧,我们秦家没落,实在是受不起柳小姐的恩惠……”秦夫人见说话的是自己的嫡子,被打断导致不满的面色,突然缓和了下来。
但看向小翠手中的银子时,满心满眼都是舍不得,但又不能折了儿子的面子,只好忍痛别开了眼。
“秦公子,莫要逞强,我们小姐说婚姻不成,两家多年的情谊依旧还在……”小翠还想要再说什么,就看秦寿目光灼灼的盯着手中那盆菊花。
就是打死小翠,她也记得,那盆菊花的来历,不就是丞相之女楚映雪不久前培育出的菊花吗?当初为了这盆菊花,秦寿可没少给自家小姐脸色看,更是当中折了自家小姐的面子,不然两家也不会退婚。
一想起当日发生的事,小翠就气不打一处来,见秦寿如此不知好歹,索性也不再劝,大声道:“既然秦公子觉得我们家小姐这是侮辱了您的气节,那这些沾满了铜臭味的臭银子奴婢就带走不碍秦公子的眼了……”
祁怨躲在人群中看着这一幕,不禁摇头失笑,这秦寿依旧如前世一般,净整些没有用的,还风骨,气节?等他饿得活不下去,不还是做起了卖弟、卖妹的勾当?
表面上看着风光霁月,人淡如菊,不争不抢,实际上,只是个利己之人,若是不牵扯他的利益时,他自然不争不抢。
这一世,祁怨可不傻兮兮的上前去认亲了。
前世,秦国公府被抄家时,原主正在外面玩耍,因为是个庶子,还是个早就没有娘亲,且年纪比秦寿仅小一个月的庶子,自然不受府中的夫人待见。
生活的一直很是可怜,没有伺候的下人不说,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只能偷偷从狗洞中溜走,上外面讨些吃食。
因为从小有了这些经历,原主自然开发了嘴甜技能和经商之道,倒是把自己养活的白白胖胖。
这次也是突闻国公府被抄,原主顿时惊在原地,连手上的糕点都不卖了,跑回了国公府。
也是原主圣父心作祟,一见到可怜兮兮的秦家人,顿时觉得自己应当站出来为他们保驾护航,却不知从秦家人从根子上就是坏的。
带出来的金银细软根本不禁秦寿这个落魄了还要附庸风雅之人花用,于是秦寿打起了卖掉姨娘们的主意,还美其名曰这是给姨娘们找个好人家,省的跟着他们过苦日子。
可姨娘们也不傻,自己一把年纪还能卖上十两银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去处,姨娘们闹腾,一下闹到了每天忙进忙出的原主面前。
为了保下父亲的小妾们,原主累死累活,但还是养不起这么一大家子人,姨娘们倒还好,知道做做绣品卖钱,但秦寿却死活不愿意放下身段半分,非说士农工商,一旦成了商人,那便永远低人几等,他可是还要考取功名,为父伸冤,怎能做那等事?
原主就在这日夜操劳中病倒,满心愧疚的原主还想要爬起来赚钱,却被秦寿撸走了手上的银镯子,将原主以二十两的价格卖去了男风馆。
原主迷迷糊糊睁开眼,察觉到自己被人抬着时,还看到了躲在不远处的姨娘和弟弟妹妹们,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经过鞭打,折磨,原主宁死不屈,最后还是抵不过药性,被人强行……
后来,原主成了男风馆的头牌,而秦寿也成了祁王世子。
“弟弟,你可还好?”刚听闻这个消息,秦寿就出现在了原主的面前,他将自己塑造成忍辱负重的模样,说一切都是为了给父亲报仇,希望原主能多多配合,多找一些朝廷官员的罪证,日后为秦父翻案大为有用。
原主信了,并且卖力的执行着,在他以为秦寿为秦国公翻案后,会带他离开时,得到的只有一杯鸩酒。
“说你蠢货你还真是不自知,不过也多亏了你蠢,我才能占了你的身份成为祁王世子啊,不过,好弟弟,莫着急,很快,我就会送你的王爷爹爹下去陪你!”秦寿用扇子挑起了原主的下巴,说完,大笑几声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就在即将踏出房门之际,他手臂一挥,将手中的扇子用力丢进了一旁熊熊燃烧的炭盆之中。
那扇子在炭火中迅速燃烧起来,火苗瞬间窜起老高,仿佛是在为秦寿的离去增添一抹嚣张的气焰。而原主则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逐渐化为灰烬的扇子,渐渐没了气息。
不用说,就知道,这次不是话本子,而是祁愿那个傻缺,只有他才能干得出这种舍己为人的好事来。
祁怨看了眼手上的银镯子,确实平平无奇,任谁都想不到,认亲信物竟然是个银镯子。
择日不如撞日,有福不享那是傻子,懒得再看秦家人的下场,祁怨一溜烟没了身影,跑到了祁王府附近,此时祁王府大门紧闭,突然去敲门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别再给送去秦家去了。
在祁王府门口蹲了一会儿,正好看到写着‘祁王府’三个大字的马车停在了不远处。
“叩叩叩!”
“诶诶诶?小鬼头竟然想要扰了咱们王爷的清净?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王,王爷?”赵忠德一转身,看到祁怨那张脸,顿时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王爷,您快看啊!”赵忠德也是激动傻了,当即撩开了马车的帘子,父子俩就这么来了个四目相对。
祁王的眸中从不满到惊愕,随后惊喜,最后狂喜,激动的眼泪夺眶而出,拉着祁怨就上了马车。
“走走走,快进宫,告诉皇兄,我找到我儿了。”
“诶!王爷您别急,奴才这就掉头回皇宫,您收敛着点,可别把咱们小世子给吓到了。”赵忠德还想说,您悠着点儿,可别把刚认祖归宗的小世子给淹跑了。
外人只知道祁王是个冷面王爷,却不知道他私底下最是爱哭,尤其是遇到什么感性之事,那哭的更是止都止不住,眼泪都是一碗一碗的往外泼。
如今终于找到失踪多年的儿子,赵忠德还真怕王爷再把自己给哭出个好歹来,想到十四年前王妃生小世子难产而亡时,王爷差点把自己哭瞎,一度哭到连夜壶都用不上,赵忠德就为祁王腰子疼。
祁怨这次来之事想要享受一下原本的生活,但在看到这主仆二人时,总觉得前世这俩人应该被骗的很惨,就这个警惕性和智商,怕是被秦寿卖了还要替秦寿数钱吧?
果然,只是微微一探查,祁怨就看到了祁王前世的经历,只不过前世的祁王见到秦寿时并不激动,还一直在怀疑秦寿的身份,并没有把秦寿带去给他的皇兄看。
在原主死后,祁王终于查到了原主的身份,于是想要下手弄死祁王的秦寿先一步被祁王囚禁了起来,各种刑罚用在了秦寿的身上,最后还把秦寿丢进了乞丐窝。
一辈子风光霁月,自诩高贵的秦寿就这么死在了他平时看一眼都会觉得脏了眼的乞丐身下。
为儿子报了仇,祁王也没了活下去的心气,在原主的祭日饮下同样的鸩酒抱着原主的牌位和银镯子躺在床榻上,离开了人世。
赵忠德推门而入时,映入眼帘的正是这番景象,无论是因为多年的主仆情谊,还是怕因祁王离世而被皇上追责,赵忠德安排完祁王的后事,穿上今年刚做的新衣,倒在了祁王的棺椁前。
“儿啊,我是你爹你知道吧?”祁王带着哭腔问完,立马又自问自答,“害,我真是高兴傻了,要是不知道,怎么会过来找我。
咱们现在要去皇宫,去找你皇伯伯,除了爹,他最是惦记你了,到时候你别害怕,你皇伯伯若是对你严肃了些,你就哭给他看,他最怕我哭了,你长得和我一模一样,想来皇兄也会怕你哭,到时候定会给你不少好东西补偿你……
等你见完了你皇伯伯,再去你祖母那儿走一遭,她老人家也很是挂念你,慈宁宫里还特意给你准备了房间和库房,到时候你去看看,喜欢就留下,不喜欢让你祖母给你改……
对了,忘了说,你母妃……
但是你外祖父一家也是朝中重臣,虽然不比你爹强,但也差不多了,你还有两个舅舅,等明日,爹带你去找他们,你外祖父家有钱到时候人家给你什么,你也别拒绝,给什么拿什么,听到了没?”
一路上祁王不停的嘚啵嘚,没有一句问祁怨过去的日子,全在交代祁怨这些亲戚之间的关系,以及告知他,他一直有很多很多人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