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皓言只有七岁,小小的身子被打开的房门挡住,陆小雪并没有注意到,如果看到小孩子在,那无论心情多么糟糕,她都不会关门。
怔愣了半晌,郑秀英缓缓舒出一口气,她微微垂下头,声音温柔地对自己的儿子说:
“不是,陆姑姑可能今天不舒服,不是针对你。”
蜷缩在深棕色的沙发里,陆小雪打开微信,给叶君泽发信息说了这件事,等他回来,一起去向郑秀英解释。
如果来的人是高慧,陆小雪会很乐意招待。
自从2013年,高慧出现在化妆品店,露出了丑恶的嘴脸,直到现在,陆小雪都没有遇到第二个像高慧那么有意思的人。
肤浅张扬、贪婪恶毒,偏偏又非常愚蠢。
经常拆穿自己撒的谎。
一混熟,就讲述自己是怎么坑人的,说对方傻,她说什么对方都相信,活该倒霉!
好像坑信任自己的人很有成就感,大家也会高看她一眼。
每次看到高慧不懂装懂、大说特说,在不知不觉中卖弄自己的愚蠢,陆小雪都有种看滑稽戏的喜感,再郁闷的心情也能得到改善。
因为,太好笑了。
大笑,的确能够缓解心头的压抑,让紧绷的情绪得到放松。
高慧和顾宴晨就是两个极端。
同样的愚蠢做作,死不悔改,绝不反思!
虽然出发点不同,但高慧和顾宴晨的目的是相同的,就是破坏陆小雪的生活。
顾宴晨只想改变陆小雪。
无论陆小雪此刻是幸福还是烦恼,是聪明还是愚笨,顾宴晨都只想改造陆小雪,让陆小雪做完全相反的事,说完全相反的话,过完全相反的生活。
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顾宴晨都会全盘否定,再扣上“母亲”这个身份的枷锁,强行扭转陆小雪,逼陆小雪做完全相反的言行。
顾宴晨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完全由自己一手打造出来的,所思所想,都要由自己灌输,而不是从旁获得,孩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带着自己的痕迹,让人一看,就是她顾宴晨一手调教的孩子,那样,别人夸她的孩子,就是夸她顾宴晨。
身份不同,结果就会不同。
高慧的自作聪明,能让陆小雪暂时忘记烦恼,专心看笑话,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能被高慧的愚蠢逗乐,并且从中得到启发。
顾宴晨则完全相反。
听顾宴晨大放厥词,能让陆小雪暂时忘记快乐,专心压抑,同样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能被顾宴晨的愚蠢刺伤,并且,不会从中得到启发,只会沉浸在伤痛中无法解脱。
郑秀英不一样。
除了身份,她还是叶君泽尊敬的人。
陆小雪目前的状态,的确不适合应付郑秀英,郑秀英很精明,她不想被郑秀英看透。
周六的上午。
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云彩,太阳高悬,像一颗巨大的火球,空气仿佛被热浪扭曲,连远处的景物都显得模糊起来,偶尔一阵风吹过,也只是带来片刻的凉爽,随即便被热浪吞噬。
站在郑秀英家的楼下,陆小雪却胆怯了。
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郑秀英。
看到郑秀英,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郑秀英的面相很大方,而且磊落,不至于会计较,可是,陆小雪并不是他们一个圈子里的人。
雍容端庄的叶夫人,照样在人前挤兑陆小雪。
不是叶夫人有多么眼高于顶,而是陆小雪的身份不匹配,叶夫人抵触陆小雪,才是正常的。
郑秀英……
会不会也跟他们一样,觉得陆小雪不配,进而抵触她?
“我去吧。”
叶君泽握了握她的手,眸光柔和,带着宽慰。
陆小雪看着他。
“没事,你在这里等我。”
楼下的长椅里,郑秀英笑得很坦然,温柔地对叶君泽说着什么,神情也是一派淡然,仿佛并没有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叶君泽坐在她旁边,微垂着脸,姿态十分恭谨,眸光柔和,他很敬重郑秀英。
陆小雪远远看着。
看到郑秀英脸上的释然,陆小雪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心情舒缓了许多,她迈开脚步,慢慢朝着长椅中的两人走去。
长椅里的人看向她。
烈日将她的小脸晒得红彤彤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湿透,几缕发丝垂下来,她慢慢走来,一双小手交握在身前,轻轻捏紧。
看到她,叶君泽柔和的目光紧了紧,视线落在她交握的双手,他的一颗心也轻轻揪起来。郑秀英收敛了笑容,端庄的面容没有做出任何表情,愈发显得英气十足,精明睿智。
一步一步。
陆小雪慢慢走近长椅,在两人身前立定。
她扬起睫毛,先是有些局促地看了一眼长椅中的叶君泽,叶君泽轻柔地对她笑了笑,笑容暖暖的,仿佛在说一切有他,陆小雪心下安定,这才转头看向郑秀英。
郑秀英笑容和熙,对她点了点头。
像初见时那样。
仿佛没有任何隔阂,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
“对不起啊,我之前不太舒服。”
陆小雪面对生人,本能地会拘谨,甚至会防备,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这段时间,她心情又不是很好,叶君泽也没想到郑秀英会突然登门,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他应该早做安排的。
一些人,一些事,也是时候让她接触一二了。
“不怪你。”郑秀英笑得坦然,“是我考虑得不周到,没有提前打招呼,贸然拜访,让你一点准备都没有。”
虽然只是客套话,很显然,就是说给叶君泽听的,看得出郑秀英还是有些不满,可她很磊落,陆小雪并没有感受到暗戳戳的锋芒。
郑秀英是一张方脸,端端正正的五官,面部线条很有力量感,是一张很有英气、很正直的脸,她身上流露出的温柔,应该是一种母性的光辉,以及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温柔又有力量,举手投足间透出一种大家风范。
有了对比,陆小雪才明白自己膈应谭文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