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萧北乔的话他听见了,但是,杨真并不想采纳她的建议。
如果要做这样的决定,那么一开始观到“吉在凶后,血光隐伏”象之时,杨真就不会留下,既然留下了,那他便决计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苟且逃生。
这关乎修道之心气,这一股心气是杨真的立身之本。若没有这股心气,他不会在十岁那年毅然决然地转修古法,更不会在古法修持上坚守一十八载。
无色晶石虽能助他修行,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这一股心气在,他才能坚持到最后突破。
人若散了一口心气,即便活着也等同于立时“死”了,何谈长生二字?
修仙贵生,求的是以己代天,避死延生,但避死延生绝不是苟且偷生。
“方生刻方死,方死刻方生。”杨真忽然想起了祖师图像上的这句偈子。生死修短,岂能强求?长生之道又岂能是“偷”来的?
他双目陡然睁开,一跃而起,说道:“萧道友,你说的法子很对,待会就由你去逼刘杰出手,我来激起蛫兽。”
杨真嘴上应承着萧北乔的话,心中却如是想着:“性命性命,先有性,后有命!我今日若苟且逃了,失性得命,道心自此蒙尘,日后要想擦去那就难上加难。非得在险恶凶相中辟出一条生路来不可。”
“这些胎息修士,给征召来到野外,本来已十分艰辛,我既为正旗使,不说保他们无恙,也决计不能任意戕害他们,让他们白白送死,此非天道修士所为。”
道经中早有所言:“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这句话的大致意思是:我如何知道,贪生怕死不是迷误?我如何知道,人之怕死,不是像幼年流落在外面不知回归故乡?我如何知道,死了的人不会懊悔他从前求生?
启蒙之中,早已言明,生死之事不过世间迷误,视死如归方能求真入道,贪生怕死即是魔障之始。
经义为世人开示,但真正能够贯彻行为的又有几人?许多人为私欲所迷,往往曲解经义,以视死如归要求他人,把贪生怕死留给自己,这样的人最是魔障深重,术法修为越厉害,内里的魔障就越深,若无机缘驱灭,迟早有一日会为其吞噬。
而登临绝顶的人物,无一不是在生死之间磨砺心性之人。
杨真执剑在手,静静注视前方又蠢蠢欲动的朱獳群,心中彻底平静了下来。调息一阵,他心绪已宁,尽管体内真元仍未恢复多少,但他却是焦虑尽去,脑中生出了一点灵光。
万物生化制克,气象既然是凶中择吉,那便必然有破局之路,此刻,他已隐隐看到了这条路所在何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