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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交班了,小颜刚想把手机放到厨子里,铃声响起。小颜皱了皱眉头,拿起手机一看,眉头又舒展开来。
“郝主任怎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对方笑了一声,小颜听出来声音有些不太自然。
“妹妹,别取笑我了,我是有些事想找你咨询一下。”
“你说吧。”
“那个,我想问一下,咱们今天值门诊的医生是谁?是李主任吗?”
“本来是李主任的专家门诊,但是他出去开会去了,今天是王医生替他顶班。”
“哦......”对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失望。
“你怎么了?”
郝菲菲1年前离婚之后,因为想不开,服用了大量药物后,发展成了急性肾衰竭,经过3次透析及半个多月的住院后才逐渐痊愈。自那之后,她一直都很注重自己的身体。但是3天前,她又感觉身体有些不舒服。
先开始出现的是尿频,她感觉用不了多久就要往厕所跑,但每次排尿量都很少。紧接着,排尿的时候开始有些隐隐约约的刺痛。她并没有在意,觉得是自己休息不好的缘故,然而3天以来,尿频、尿痛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直到给小颜打电话之前没多久,她惊恐地看到,马桶里面有些淡淡的血迹。
“你这是尿路感染了,不要紧张,这是女性很常见的一种疾病。”小颜说道。
“哦,是吗?我想找李主任看看,听说那个王医生有点......”
小颜笑了笑,“那你可以来病房里找何医生看啊。”
“你是说何飞医生吗?”
“是啊。”
“我知道何医生,不过我看他既没有行政职务,也没有高级职称,他的水平......到底怎么样呢?”
小颜笑道:“去年我和你情况几乎一摸一样,也是吓得半死,结果人家何医生开了一盒药没吃完就好了。你不干临床,不知道咱们自己人看病的潜规则也情有可原。”
“看个病也有潜规则?”郝菲菲扑哧笑出声。
小颜呵呵一笑,“一般的病人不懂,你怎么也不懂呢?医生的水平,和职务、职称有多大的关系?”小颜本来想吐槽一下医院的职务提升乱象,想到对方是院办的人,便没说出口。
“咱们医院内部职工去看病,不管哪个科,得找那些真正有水平的“专家”,不能光看那些头衔和职称。其实你也应该知道一些,有那好些个什么高级、副高级的专家,还有一些什么级的教授,怎么评上的?不就是因为写的论文多,编的书多?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和看病水平有多大关系?更不用说很多人连论文、书都不是自己写的,在外面花点钱,拼凑一下,再署上自己的名字。这些专家,你敢找他看病?”
郝菲菲惊讶道:“不会吧,妹妹你说的是不是有些绝对啦?”
小颜解释道:“外人不知道,咱还能不知道?这不,我到后年才晋级,现在就得准备钱搞这些材料,到跟前你就来不及了。好家伙,还一年比一年贵。当然了,我说的有些绝对,不可能每个人都像我说的这么不堪,还是有很多有真本事的。”
郝菲菲何尝不知道这里面的乱象,与临床医技科室相比,行管后勤科室有过之而无不及。
郝菲菲不想去找何飞的原因,她只说了一半。其实一年前在肾内科住院的时间里,郝菲菲对何飞的印象是极好的,自然也知道他的业务能力。但是,在透析室置管的那个场景,郝菲菲至今记忆犹新。虽然脸上覆着洞巾看不到外面,但她能清楚地记得,是何飞第一时间拉上了另一块无菌巾,盖上了她的胸部;她也清楚地记得,何飞曾说过的每一句与自己有关的话。她甚至觉得,只要自己站在何飞的对面,即使穿着厚厚的衣服,自己的胴体在对方眼里也会一览无余。
“那......好吧,我待会就去找何医生看看。”郝菲菲有些犹豫。
小颜显然没有听出来郝菲菲的语气异常,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他是肾内专业的,我再给你说说别的科,比如,看胃肠找......,看心脏找......。”
“你盼我点好行吗?最好这辈子不找他们。这么多科室,有一个就够受得了,你再给我都轮过来?我人在不在还两说了.....,”郝菲菲笑着说道。但笑归笑,她听得倒是很认真。
再一次肉眼血尿之后,郝菲菲说服了自己。
病房走廊悬挂着巨幅的“静”字,旁边的电子钟显示九点整,正是查房的时间。医生、病人、陪人都在病室里面,走廊上很安静,刚进入病房的郝菲菲,1米7多窈窕的身材更加显眼。几位实习护士忙碌之余,时不时朝她瞟去。
护士李敏和郝菲菲相熟,便走过来打招呼,“欢迎郝主任来科里指导工作!”郝菲菲笑道:“贫嘴,我是来找何医生的。”李敏故意拉长了声音朝走廊喊道:“何医生,有美女找!”
一个戴着口罩、头发稍显凌乱的脑袋从病房伸出来:“郝主任来了?主任办公室在那头,不过他可能不在。”
郝菲菲笑了笑,“你好,我不找主任,我想找你看.........咨询点事。”
“那你稍等,还有两个病人,我很快查完。”话音刚落,脑袋又缩回了病房。
郝菲菲走进办公室,里面空无一人,她找到最里面一个位置坐下等何飞。十几分钟后,伴随着讨论病情和查房车咕咕噜噜的声音,何飞和几位实习生来到办公室,实习生散去,几位家属又迅速围在了何飞身边。郝菲菲刚站起身,又坐了下来。
何飞让家属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向郝菲菲摆手,“不好意思,再稍等我几分钟,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又过了半小时,何飞的“几分钟”终于过去。何飞再次向郝菲菲道歉:“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你来值班室吧。”
值班室是医生中班和夜班休息的地方,白班的时候大家都在忙,里面空无一人。何飞让郝菲菲坐下,拿纸杯从饮水机接了杯水,放到她面前。
“有没有感觉到畏寒、发热、恶心欲吐、腰痛等情况?”听完了郝菲菲的叙述,何飞问道。
郝菲菲点点头,“这些情况前几天都没有,早晨开始还不明显,不过这会儿感觉有些发冷,这边腰还有点疼。”郝菲菲指了指左边。何飞站起身,左手掌贴在郝菲菲左侧肾区,用右手轻轻叩击左手背,郝菲菲不禁捂嘴轻声叫道:“疼!”何飞摸摸郝菲菲的额头,“发热倒是不明显,不过你现在有畏寒症状,下一步很有可能会出现寒战、高热。我建议,办理住院手续,住院治疗。”
郝菲菲一惊,“啊?还得住院?你们科的小颜给我说,她去年和我一样感觉,你给开了一盒药,没吃完就好了。”
何飞微笑着说道:“人和人不一样,病和病也不一样,她说的估计是膀胱炎,而你得的大概率是急性肾盂肾炎,虽然都是尿路感染,但病情差别很大。”
“我能不能先吃点药看看?”郝菲菲面露难色。
何飞略作思考后,说道:“吃药可以,但效果不好说,就怕临时缓解了,以后会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