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点多,毛人凤办公室的灯依旧亮着,他反复看着监听记录,那份于小北夜闯陈公树家里的监听记录,从二人短短数语的对话中,毛人凤隐约感觉到于小北所要的那份共产党情报里,牵扯到磐石行动,说不定就藏着蝰蛇的身份,而陈公树也一定隐瞒了什么。
毛人凤忽的抓起电话吩咐道:“把陈区长叫来总部见我。”
陈公树迷迷糊糊中被电话铃声吵醒,拿起电话听到毛人凤手下传达命令要他马上去到总部,一看表,夜里两点多,顿时睡意全无,心里打起鼓来,自从得罪孔家尤其毛人凤来上海之后,自己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现在的自己已是各方势力眼中的肥肉,都想上来咬一口,自己唯一的依靠,那个前途不明的戴老板最近也总是飘忽不定,有心投靠的毛人凤一直阴晴难确,现在大半夜的忽然叫自己去总部,又到底是吉是凶?
“报告!”
“进来。”
陈公树恭恭敬敬的进到毛人凤办公室,垂手肃立,毛人凤连忙起身招呼他坐下,满脸堆笑的说道:“陈区长,深夜请你过来事出有因,切莫见怪,你看看这个。”说着递给陈公树那份监听记录,陈公树接过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激动的怒目圆睁,操着尖利的嗓音大声说道:“主任,这,这是什么意思?”
毛人凤摆手让他平静,说道:“陈区长稍安勿躁,有人监听你我也是刚刚知道,不妨透漏给你,是国防部二厅下的命令,至于是谁让二厅给你上手段,就不用我多说了吧,现在重庆好多人都想要你好看,而监听内容里又出现了共产党,陈区长,你的处境堪忧啊。”说着毛人凤不住的摇头叹息。
陈公树听罢气急败坏,从沙发里跳起老高,破口大骂,从国防部骂到财政部,从监察部骂到敌产稽查处,从经济委员会骂到中央银行,将重庆各大官老爷们骂了个遍,可是就不见他骂共产党,更是对记录里出现的于小北只字不提,更不用说那份情报了。
骂累了,陈公树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指天对地的说他们卸磨杀驴,誓要鱼死网破。
毛人凤就安坐着笑嘻嘻的看他表演,然后慢条斯理的说:“陈区长不要意气用事,说到底你我还是统字辈,我还是会竭尽全力保全你的,同时戴老板也会给你疏通上头,让你渡过难关的,可你们上海区出现了个于小北,还跑去你家里威胁你,猖狂至极呀,就怕不止一个于小北,再就是上头不止一个人在紧盯着你不放,为保护你的安全,我看还是先委屈你在地下室暂住一段时间,等上头风声过了,区里的共党隐患解除了,我们再从长计议,你看如何?”
陈公树知道,这不是一个问句,更不是在征询自己意见,他深夜叫自己来大概率是为了于小北口中的那份情报。
这正是于小北想要的结果,让那份情报曝光,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样才好把池子搅浑,才好浑水摸鱼。
不管怎样,陈公树明白自己是出不去了,“我,我能给戴老板打个电话吗?”陈公树弱弱的问,他知道是徒劳的,可还是不死心。
毛人凤说:“戴老板现在在哪里我都不晓得呀,不过你放心,等我一有戴老板的消息就通知你,来人,带陈区长去休息。”
陈公树跟着毛人凤的手下来到地下室,穿过一间间阴森森的牢房,在忽明忽暗的走廊尽头,守卫打开了一扇铁门,地下牢房陈公树不知来了多少次,可从未有今天这般心怀恐惧,他甚至都不敢四处看,因为今天,他的身份变了,从命运主导者变成了阶下囚。
进到牢房里,不,不能说这是间牢房,因为这间屋子,窗明几净,两张舒适的单人床,另有一间盥洗室,布置的就像是宾馆的客房一样,不同的是,墙壁上方那一排窄窄的窗户上依旧钉着铁栏杆。
陈公树看到这般场景,心里少许安稳,看来毛人凤还算留有一些余地,他一头扎进床里,就像跑了十公里一样浑身虚脱,瘫软如泥,可脑子里却不由得飞速旋转,思考着对策,那份情报的秘密藏不住了吗?
是的,陈公树知道蝰蛇是谁。
当年陈公树刚刚接管上海站,就接到了一项命令,协助和监督总部特别行动组执行截杀共党调查员的任务,特别行动组成功完成任务后,将截取的那份绝密情报交给了陈公树以示完成任务的证明,而陈公树作为任务的协助者和监督者,在向总部汇报完毕后,依照总部指示就该将那份情报销毁,可是,陈公树却没有销毁,他看到情报上那两句暗语,结合蝰蛇发出的截杀令,再看完特别行动组的行动轨迹后,他断定,这份情报涉及蝰蛇的身份,也就是说,只要共产党破译了那两句暗语,就知道蝰蛇是谁。
陈公树明白,到此为止,这份情报整个世界就只有自己知道了,正因为这样,才更要保留这个情报的原件,就像电台传递情报依靠密码来保证隐秘性一样,靠人力传递的情报只有原件才能证明其真实性,能掌控磐石行动,这份情报也是一道王牌。
可是自己又怎么才能破译暗语呢?陈公树不愧是情报高手,老牌特工,他反复思量那两句暗语,忽然明白了,蝰蛇是从江西前往延安的,再结合戴笠命令他与蝰蛇建立通道的时间,他做出了大胆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