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雪霁并无大碍,李世默松了一口气。他一边说着回头顺着声音看去,看到来者的时候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殿下,我是雪霁,这是简单的易容术。”雪霁的声音从那张和李世默一模一样的人皮面具后发出来,异常冷静而不容置疑,“后面的万将军顶不住了,敌人马上就追过来。待会儿关将军杀出一条路来之后,殿下就快逃吧,剩下的交给在下去做……”
“不可以!”李世默看到雪霁扮成自己之后就全明白了,“我不能把你丢下之后自己逃命,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和庄主交代?”
雪霁在人皮面具后凄恻地笑了起来,“殿下您知道吗……庄主一直都很在乎您,所以,只要您好好的,庄主就安心了。”
“雪霁姑娘!”
雪霁摇了摇头,打断了李世默的话,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无限的留恋与遗憾。
“不知道以后还没有见到殿下和庄主了,所以,雪霁冒死求求殿下。今后,能不能对我们庄主好一点,她真的,真的很在乎您……”
雪霁的眼角慢慢地流下一滴眼泪,自从她决定跟了长公主殿下开始创立风波庄以来,她不是没有想到过死亡。长公主由着她叫她小姐,就像平常富贵人家里小姐和丫头调笑一般无拘无束。小姐对她好,她自当以命相报。只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刻来得这么快,快得还来不及和小姐道个别,叮嘱她一声照顾好自己,别累着……
而在李世默看来,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流下一滴眼泪在他的心头产生了巨大的震撼。雪霁为她而死,庄主因为他的无能为力而失去了得力的下属和伙伴,那一滴泪就真的仿佛是他自己流下来一般,无情地嘲弄他的弱小和可怜。
原来自己无能为力哭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雪霁抛给了李世默一件女式的斗篷,不管李世默同不同意,掏出随身的小刀在李世默坐骑的屁股上狠狠地扎了一刀。马匹一下子受惊向前飞奔起来,李世默松开一只捂着胳膊上箭伤的手,两只手拼命扯住缰绳都无济于事,右臂上的伤口迸裂,鲜血如注。
雪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混合着风声劲厉和马蹄声凌乱,沙哑而撕心裂肺。
“关河!拜托你护送殿下突围了”
关河听到雪霁的声音,沾满鲜血的双手又紧紧捏住刀柄。指腹沾染的鲜血传来的滑腻,仿佛唤起他身体深处的血性。
“弟兄们,顶住”
李世默胯下那匹受惊的马有如神助向前没命地奔跑着,后面似乎隐隐约约传来追兵的声音,又被关河喊杀声盖住。
没有追兵再追了上来,每一个试图截住李世默的人,都被关河用血肉之躯挡住。
关河……他刚刚还在和他开着玩笑,他还刚满二十岁,还是个孩子……
李世默心里涌起一阵心疼,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才意识到他的背后也传来一阵真实的疼痛。
刚刚光顾着如何控制住这匹发疯一般向前的马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背后嗖嗖射来的利箭。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背早已被深深地扎了一箭,还好身上的斗篷替他挡住了大半箭势,扎在身上虽然疼,还不至于疼到失去意识。
他心一横,左手拔掉右胳膊上的插的一支箭,又用满手是血的右手将背上那一支箭拔去。
拔箭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至少失去了箭头的压迫,伤口迸裂,血流速度更快了。即使混合着耳边凄厉的风声,他都仿佛能听到自己鲜血咕噜咕噜向外冒的声音。
但是不拔箭他的行动又实在不方便,沿路上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人,身上插着箭太容易让人起疑了。
胯下的坐骑被雪霁插了一刀之后没命地疯跑了半个多时辰,过了剑门关一带后载着李世默穿进了一片柏树的山林中。终于,连疯了的马也跑不动了,在山路上的一个下坡的路段不知道踩到了什么,马蹄一折,把背上的李世默甩了出去。
李世默右手几乎废了,背上还有箭伤,根本控制不住这匹马。他连缰绳都没有抓住,就被这匹马甩下了山崖。他不由自主地顺着山坡往下滚,沿路带刺的杂草和荆条把他的衣服刮成了一条一条的,在他身上刮出了一道一道的血痕,有的枝条甚至直接扎到他背上和右臂上的伤口,仿佛在敲打着他神经一般地疼痛。
浑身的剧痛几乎让李世默失去意识,他只能凭借着本能死死地抱住裹在布里的尚方剑。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瞬间,李世默心里一边一边地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记得那张自己哭着脸的样子,牢牢记住,今后,决不能再出现那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