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太太的身后事零零碎碎地处理了四天,姜芬和丈夫也拖着疲惫的身体和伤感的心情回到了江南市的家里。
四角抹布在玻璃桌上来回移动,动作越来越缓慢,过了一会儿,做家务的人半坐在地板上发起呆来,神色怔忪。
门上传来钥匙开门的嘀嗒声,姜芬坐着没动:“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来人没有作声,反而是地板上轻轻划过的轱辘声代替了回答。
她回头,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神色悲戚的小女儿,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江阮身上是有家里的钥匙的,可每次回家,从来都是把门敲的砰砰响,站在门口摆出各种奇怪的表情等着她来给她开门,像今天这样安安静静,一言不发地用钥匙开门进来,还是第一次。
她慢慢站起身来,走过去抱住女儿,眼泪就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小阮……”
江阮忍了两秒,目光移到放在茶几上老人的照片时,再也阻挡不了眼睛里越来越汹涌的泪意,放声痛哭起来。
那天夜里回到剧组后,她没再掉一滴眼泪。
并非绝情,只是,在没有亲身体会到失去的感觉之时,人总会抱有一丝希望。
或许,母亲只是在跟她开一个过火的玩笑呢?
或许,姥姥只是想她了,想骗她回去看她呢?
又或许,这只是她忧虑过度做的一场冗长的梦呢?
可当母亲的眼泪一滴滴掉下来,浸湿她的衬衫时,她再也无法逃避这个事实了。
那个在秋天的开端,为她摘下树上第一个成熟的柿子的老人。
那个不苟言笑训斥着儿女的不成熟,却在看到顽皮的她的一瞬间露出最和善笑容的老人。
那个一辈子从从容容,却在看见她因淘气爬铁丝网划伤了大拇指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背着她赶往医院的老人。
是真的离开了。
2
姜芬从房间里出来,将一张银行卡放到她面前,张了张口,却没能说出话来。
“这是什么?”她一下子觉得呼吸有些急促,答案仿佛在下一秒就要破土而出。
“这是,你给的医药费。”说出了显而易见的答案,语气却轻松不起来。
“所以说,姥姥是因为没有做手术,才走的?那为什么我每一通电话打回来,你们都要骗我说手术后恢复的状况很好?”仿佛一根神经跳断在了大脑皮层,她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站起身来,拔高了声音质问母亲。
这算什么?
薛经纪费尽了心思帮她找的剧组,她委曲求全,不敢有丝毫懈怠地挣来的片酬,竟然没有花在姥姥身上?
那她的努力,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不,不,是因为她本来就像个笑话吧。
入行一年,以大红的ip剧为起点,到现在却连120万医药费都要砸锅卖铁,费尽心思才能凑齐……是因为这样,姥姥才不愿意去用这笔钱,怕绝了自己的后路吧……
她脸色苍白,近乎踉跄地跌在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