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陛下,佩恩酒庄入手‘五号’的时间和杜邦的活动时间是吻合的,杜邦父亲家道中落之前正式克里斯顿有名的干红品鉴家。”
“你认为促成这桩交易的‘加布里艾勒五号’是弗朗西斯·佩恩把帝国情报出卖给杜邦得来的?”阿尔费雷德皱眉。
“是。”
“不是老佩恩,而是小佩恩?”阿尔费雷德确认到。
“宫相阁下酒精过敏的证明可是陛下的首席医官开具的,亚伦哥哥也确认过没有问题了。”
“佩恩的其他人呢?比如佩恩夫人,还有那个瑟斯特的负责人,叫什么来着......?”
“红姬——琼琴芬·瑟斯特,佩恩一族本身就人丁寥落,臣是仔细确认过的。佩恩家中有资格进入宫相房间,接触到机密文件的人只有本家四人。排除宫相阁下本人,酷爱烈酒的佩恩夫人,因为负责情报工作而担心喝酒误事所以滴酒不沾的红姬,只剩下......”
“有更切实的证据么?”阿尔费雷德觉得这样的推测太过草率。
“不需要,陛下。如果弗朗西斯·佩恩年仅十一岁时就有影响宫相阁下为了一瓶酒出卖国家利益的能力,那么这个男孩也太恐怖了。同理,宫相阁下不知道这件事的话,那小佩恩的能量就更加难以预料了。”所以,这样的定时炸弹就不应该有接触火星的机会。
“你本来打算用这件事攻击佩恩?”
“在有确凿的可以提供给大法官的证据之后,以及佩恩奄奄一息需要最后一击的时候,毁掉他们寄予厚望的未来。”阿格莱塔语气中带上了几分阴冷。
“最毒妇人心。”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阿尔费雷德没有觉得阿格莱塔狠毒,反而认识到枢机代除了政务能力出众,政治眼光毒辣之外,还有作为政治家而言不慎光彩但是必不可少的政客的一面——果决。“你用布鲁克斯卿用的很顺手。”
“谢谢陛下允许臣使用帝国的官方情报系统。”
“机构就摆在那里,能否妥善使用不在工具,而在使用的人。”阿尔费雷德意味深长的看了阿格莱塔一眼。
“如果这件事情属实,那么弗朗西斯·佩恩就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这样的人是最不能用的,他连自己的国家都可以出卖,而且是为了一瓶酒,那么他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阿格莱塔终于表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感。
“你搞错了一点,莱塔。”阿尔费雷德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轻点阿格莱塔的眉心,将她紧促的额头舒展。“弗朗西斯·佩恩不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只是他的原则就是他自己,他以自己的好恶为行事标准,不受世俗观念甚至是法律的限制。”
“所以说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不是不能用,而是不值得信任。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而且一个十几岁的天才拥有无限的可能性,其中也包括可塑性。本来朕以为小佩恩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如今看来算得上是奇货可居。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出人意料的手腕,妥善使用的话,可以发挥莫大的作用。最重要的是朕在使用这把刀。”如果是阿尔费雷德·彭德拉根在统治,就不可能让同样的事发生第二次。
“那么他的叛国罪呢?”
“文件最终没有被传递到国外,即没有实质性的恶果,朕更看重结果而非过程。”
“说白了还是您的惜才之心。”阿格莱塔明白了皇帝的意思“我会把小佩恩从计划里排除出去。”
“佩恩的事会受到影响么?”如果会影响到佩恩之事,那也就只好可惜这把“好刀”了。
“稍微绕个远路。”
“很好。”阿尔费雷德点头,事情就这样定下了。
佩恩的曲线救国策略还是产生了一定的效果的,不过对于当时全局没有太大的影响。弗朗西斯·佩恩这阵劲风划过湖面荡起阵阵涟漪,但是他出现的时机是佩恩和枢机代斗争之际,即使他是佩恩的继承人和独子,也风过无痕,皇帝很快就把注意转移回来,因为,议会答辩临近了。
议会答辩是亚历山大政治体系由来已久的一项传统,由左右议院联合举行,目的是在皇帝授权的前提下就某议题展开辩论。议题双方在议会通过陈述己方观点,驳斥对方来争取议员们的支持,直到一方哑口无言,狼狈下场。议会答辩的结果并不会直接决定什么,但是对议题最终决策者——皇帝是会产生影响的,所以每一个登上答辩台的政客都很重视议会答辩的成败。
阿格莱塔·穆莱尔来到的很早,她出现在会场时先她到达的不过寥寥几人。她身着男式西装,将褐发紧紧挽成一个高髻,抹上三层发胶,尽显英姿与干练。她从容不迫的登上答辩台,所谓答辩台其实就是一方比法庭的嫌疑人座椅更显局促的高台,甚至还不如嫌疑人座椅,至少他们可以坐着。但是阿格莱塔·穆莱尔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不仅要保持站姿,连水都不能够多喝,可见政客也是一个对身体素质要求很高的职业。当然,威廉里奥不算,总有人因为出身、才能、魅力等等原因可以超脱规则之外。
佩恩和他的对手相反,整个会场之差他一人之时,宫相阁下才沐浴在全场的目光中走向自己的座位,尽显老牌政治家的矜持。座位,是的,考虑到佩恩的年龄和身体状况,阿格莱塔大度的接受了他坐着进行答辩的要求。
“肃静!”因为是两院联合答辩,所以两院议长轮流主持。毕竟答辩进行到高潮之时,议员们群情激奋,议长需要防止更加激烈的冲突发生,双方都在更容易镇得住场子。
左议院议长首先开场,半个会场立刻安静下来,而右议院议员则是稀稀拉拉慢慢平静下来。两院不会因为一次联合答辩就摒弃前嫌,即使这次他们非但不对立,在某种意义上还是利益共同体。但是这不妨碍他们坚持抓住一切机会给对方找不痛快的传统。
“本次答辩——”左议长环视全场,他知道现在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些衣冠楚楚的帝国精英真的到情急处时,比泼皮无赖还要具有市井气息。“围绕佩恩家族世袭宫相一职这一事实展开。首先,请枢机代陈述观点。”
“谢谢左议长。”阿格莱塔应声而起,起身时幅度略大,胸前的领针垂饰跟着微微颤动。“诸位阁下,我今天之所以站在这里,只为一件事——把属于你们的权利还给你们。”
“众所周知,帝国的宫相从克里斯蒂娜陛下时代由佩恩一族世袭,至今已经是第三代近四十年。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制度和佩恩一族为帝国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任何制度都有其使用期限,当它不再是第一选择时,就应该做出调整。四十年后的今天,帝国已经不需要一个世袭的宫相,我们需要的是拥有人民授权的你们推举出的第一执政官。为此,我以帝国枢机代的身份提出停止宫相一职的世袭,和其余内阁职位一样由议会选举产生!”
阿格莱塔的陈述声情并茂,赢来阵阵喝彩。不管什么时候,饱含情感的言语都是拥有强大魔力的武器,这不是阿格莱塔的专长,但是今天她做的很好。
“请宫相阁下答辩。”右议长起身宣布。
佩恩不紧不慢的交换双腿交叠的次序,换右腿压左腿为左腿压右腿。“枢机代阁下忧国忧民的心情我感同身受,大家都是为帝国工作的,但是枢机代阁下可不要让这份热情和实际相混淆,枢机代阁下司掌机要,人事上的事......”是我这个宫相的责任,年轻人一次两次不识时务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多管闲事就是没有眼色了。
“既然都是为了亚历山大,那也就无所谓责权,我自认尽到了自己的义务,也有资格在人事上置喙几句,内阁大臣不至于连这点建议权都没有。”阿格莱塔从容回应。
“枢机代当然可以行使你正当的权利,但是你的建议并不合理,宫相不同于其他的内阁职务,他需要稳定的震慑力,这种震慑力只有世袭宫相多年的佩恩才能做到。”
“宫相的震慑力?这样的作用应该有陛下在,宫相是帝国所有基础事物的责任人,丰富的行政经验必不可少。宫相阁下已是知天命之年,而您的独子似乎......只有十三岁?”阿格莱塔抓住痛点,迎头痛击。
“能力从来不和年龄划等号,这一点在皇储殿下身上体现的就很明显,弗朗西斯也许比不上殿下,但是将他培养成合格的宫相,这个自信我还是有的。不,不如说是陛下召见之后欣赏的弗朗西斯让我看到了他的可能性。”佩恩知道自己最站不住脚的就是他和弗朗西斯未来可能的交接,所以拉阿尔费雷德和威廉里奥下水。
“YEAH!”“NOAH”此起彼伏的喝彩和喝倒彩之声。
“什么样的可能性,把佩恩和德文划等号的可能性么?”阿格莱塔决定下一剂猛药。“各位,克里斯顿前车之鉴,没有不妨的道理。”
“你信口雌黄!”佩恩起身,走到台前。“议长,我申诉这样没有证据的臆测是对我和我的家族的侮辱!”
“枢机代阁下,请注意!”左议长发出警告。
“我明白,左议长阁下。我之所以举出克里斯顿的例子,是想说明一个问题,宫相世袭制度存在隐患,这是和帝国应有的秩序相违背的!”
“这是根据帝国的特殊情况,订制出的独有的制度。诚然每一种制度都有它的保质期,但我弗兰克·佩恩现在站在这里,就证明宫相在佩恩的传承是合理的!”
“YEAH!!!”老宫相的发言赢来阵阵肯定声。
“但是......”
“佩恩没有对不起陛下的信任,佩恩也没有辜负各位的信任。再这样的情况下,我想不到改制的理由。即便真正改制,当选的依旧会是佩恩,因为佩恩就是宫相的第一人选!”佩恩依稀记得年轻时候自己也是那些议员的一员,所以他很清楚怎么样调动他们的情绪,重要的不是说的有没有逻辑,而是能不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问题不在于佩恩是否合格,而在于制度本身扼杀了其他人成为宫相的可能性。”阿格莱塔第无数次强调到。
“难道要为了枢机代口中所谓的不合理,就要断绝一种还在上升期的制度么?没有这样的道理,佩恩既然已经是合格的宫相,那对帝国而言就是实际的最优解!”
“yeah!”“yeah!”
阿格莱塔已经数不清佩恩今天赢得了几次满堂彩了,但是沉着冷静的枢机代不为所动,她拭去额头的汗珠,继续从容应对。而她的对手,帝国的宫相则更加老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的甚为精彩。
这场起因莫名其妙但却堪称亚历山大政治是上浓墨重彩一笔的答辩进行了整整一天。宫相和枢机代各持己见,你来我往,以至学习此次答辩成了后世从政之人答辩的必修课。最终,阿格莱塔因为人脉和经验的缺失以一定的差距输给了佩恩。
其实阿格拉塔手中是有反败为胜的杀手锏的,那就是瑟斯特和干红案,然而这足以从根源上破坏佩恩威信的两件武器却无处可用。后者有和阿尔费雷德的约定,前者因为瑟斯特本身的神出鬼没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而不能成立。
安妮·斯特林是预见了这个结果的。然而当她小心翼翼的询问阿格莱塔的情况时,枢机代笑着回应自己没事。原因很简单,她从来不知亡国如此简单的一次炮轰可以拿掉佩恩。对她而言,好戏才刚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