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深眸里、碎满夕阳。小毛驴满载而归,谢迁背着小肉团,程溁乐滋滋唱道“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罩大地,
想问阵阵炊烟,你要去哪里,
夕阳有诗情,黄昏有画意……”
大明百姓哪里听过这样的曲子,重点是程溁的嗓音,带着甜甜糯糯的童音,纷纷回头留恋听着这歌声,又见兄妹二人如此俊俏的模样,不禁多看几眼。
顿时,程溁有种大明星上街,被粉丝围观众星捧月之感,唱得更卖力了。
谢迁虽然不喜被围观,但是见小肉团在他背上唱的开心,玩得很惬意,也就无视那份不喜了。
两人一路的好心情到了伏虎村戛然而止,谢家四房不敢去程宅闹,只能全家等在村口,瞧一瞧这灾星是不是真如边亚焟所言,被程举人家半路买了过去。
谢季皖看见毛驴驮着满满一背的包裹,身穿月白绸缎的俊朗少年背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那小女娃身上金灿灿的,头上镂空雕花金铃铛,颈上金项圈镶嵌红色宝玉,腕间闪灿灿的金镯,这女娃定是那程举人家的独女无疑。
但那个俊朗少年谢季皖有些不敢认,这位面带微笑,气质尚佳,穿着绫罗绸缎,一根白色玉簪把满头乌发固于发顶,举手投足间妥妥世家公子的风范,难道这就是当初被他卖掉带着霉气的灾星儿子。
边亚煵与谢迦、谢迊站在旁边,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暗道:这灾星竟有如此气运,入了程举人家的眼,再看灾星这身打扮,这气色,哪像曾脸色灰黄带着霉气的灾星,要不是那双同荣卿渡一模一样的眸子,边亚煵还真不敢认,这位贵公子便是那灾星谢迁。
边亚煵悄悄给谢迦使了个眼色,谢迦上前,摸出藏在袖兜里的帕子,给谢迁擦汗。
谢迁身形一闪,本能避开谢迦的触碰。
谢迦双眼含泪,道“迁哥,就这么嫌弃我这个亲妹妹吗?小迦只是想帮迁哥擦汗而已,呜呜!”
谢迁从背上轻轻放下程溁,嘱咐小肉团把小毛驴牵上先回家。
程溁心知,谢迁这是要独自面对谢家的牛鬼蛇神,自是不肯走,这谢家着实难缠,虽她小萝卜头身材帮着打不了架,但她可是举人家的独女,村里人有多尊重读书人,小肉团是看在眼里的,自然要留下给她家迁表哥站脚助威,摇旗呐喊。
谢迁对小肉团一惯是没有办法的,也明白这是程溁在担心他,随即上前一步,将她挡在身后。
程溁自然是不愿意的,牵着谢迁的手,从其背后钻了出来,一个眼神示意他,我们要并肩作战。
陡然,谢迁心中犹如流过一股暖流,眼眶微红,心里十分妥帖。
边亚煵将两人的交流看个明白,这灾星竟把举人家的小姑娘,哄骗得同他一条心,反而将他谢家人当成豺狼虎豹了,不知背后又是如何编排她边亚煵这个做继母的。
暗骂道:小丫头片子,既然你那灾星一条心,那便休怪我边亚煵无情,老娘不仅要烧死灾星,还要灭你程家,随即,递给谢迦一个眼神。
谢迦早就看这个出身比她好,长的粉雕玉琢的女娃不顺眼了,这么小就长得这么狐媚子,大了也是个勾栏院的货色。悄然掏出方才藏在袖兜里的手帕,弯腰给程溁擦汗。
程溁学着谢迁的步伐,躲开谢迦靠过来的魔爪,谢迁赶紧把小肉团藏在身后。
小肉团在谢迁耳畔轻轻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还未等谢迁回复,谢迦满脸泪痕,哽咽道“当初父亲将迁哥卖了也是迫不得已,都是为了不冲撞咱们谢家的子孙!迁哥就不能为父亲多考虑一点吗?过世的祖父若是知晓咱谢家子孙旺盛也会泉下有知的,呜呜!”
说着,谢迦便委屈的哭起来,用衣袖将满是泪痕的眼眸挡上,偷偷给边亚煵使个眼色。
一身素色的边亚煵扶着还未隆起的肚子,含泪摇头,道“是呀!当家的将迁儿送出家门,也是有莫大的苦衷,这些日子当家的茶不思饭不想,真真是后悔极了,百善孝为先,迁儿便同娘回家吧!”
程溁暗道:这母女两怎么会好好的请谢迁回去,之前冲撞谢家子嗣,如今就不冲撞了?瞧谢季皖那一脸懵懂的样子,就知道谢家四房这是在家就没协商好。
难道是要给谢迁扣上不孝的名声?不,谢迁灾星之名那是响彻十里八村,俗话说虱子多了就不觉得咬了,那还在意多个不孝的罪名,顶多也就恶心一下罢了。
那若是将谢迁接回去再卖一次?我程溁能买谢迁一次,就能买第二次,而且还有县丞给撑腰,一般人也不会得罪我程家。
思虑中的程溁无意间瞥了一眼谢迊,头戴方巾,穿交领缀白色护领,这是书生的打扮,瞬间,程溁懂了,这是在给谢迊铺路,想与程举人读书,从而抱上县丞大人大腿,一箭双雕啊!
但小肉团不了解恶人之心,也低估了边亚煵的狠毒,终究还是错漏了。
程溁琢磨通了后,给谢迁一个眼神,谢迁的注意力就一直在程溁身上,懂了小肉团所想,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谢季皖说得支支吾吾,一看就是不情愿接谢迁回谢家,但还是顺着边亚煵的话往下说。
谢迁瞧了瞧谢季皖的身形,暗叹:可真是祖父最疼爱的小儿子,守孝守得又胖了,面色红润,这也是他那个好继母说的茶不思,饭不想,后悔卖掉他这个儿子的表现吗?别再是把他这个灾星清理了,心情大好的又多吃了两碗饭。
边亚煵趁着,谢迁走神这一小会儿,悄悄上前,掏出装着粗布帕子的荷包。
站在旁侧的谢迦,早就暗暗瞧着边亚煵的步子,配合上前,程溁小小的萝卜头身材在这个角度仅能瞧见谢迦一人,随即一个闪躲。
与此同时,谢迁也瞧见边亚煵与谢迦上前,牵着程溁的手急忙用力。
程溁自己闪躲的力度,再加上谢迁牵着手的用力下,小肉团一个趔趄,踉跄了几步,足下一个不稳,摔了一跤。
谢迦哭哭啼啼上前挡住谢迁,边亚煵趁机蹲下,给程溁拍土,还轻轻的给她揉揉腿,用身子侧挡,在别人看不到角度,掏出荷包快速塞进程溁怀里。
程溁觉得尴尬,不想让不安好心的边亚煵触碰,但人小力微挣扎无果,大叫道“迁表哥。”
当下,谢迁将挡在前碍事的谢迦一把推开,从边亚煵手里将程溁抢过来,紧紧抱在怀里,焦急问道“疼不疼?”
程溁成年人的灵魂哪能摔一跤,就要死要活的,但谢迁这么一问,小肉团顿时觉得委屈,小嘴一憋,葡萄眼含泪,说掉不掉的,泪眼朦胧,一眨一眨的瞧着谢迁。
这时,谢迁也顾不上谢家四房了,抱着程溁大步回了小楼,要尽快瞧瞧小肉团伤了哪儿,聪明的小毛驴自觉跟上二人。
两人一驴儿踏着夕阳,给谢家四房留了个背影。
谢迦朝程溁的方向撇撇嘴,揉了揉被谢迁推疼的肩膀,脸上挂着一抹冷笑,低声道“举人的女儿又如何,还不是个短命鬼!”
边亚煵与谢迦别有深意的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的按耐住心中的喜悦,拉着谢季皖、谢迊回了八坡村。
谢迊站的角度刚好都能看到,更能看全,但他只能一直冷眼瞧着,看来是借不上程举人这一步棋了,默默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程溁回到小楼,瞧见自己衣服都脏了,也皱了,这么注意形象臭美的小肉团,自然是要沐浴更衣。
谢迁从厨房提了热水,试了试温度,这才叫程溁进来。
程溁享受着谢迁的照顾,笑得见嘴不见眼,美滋滋的刚解开外衣,便掉出一个做工粗糙的荷包。
这绝对不是小肉团的东西,但第六感告诉自己这不是好东西。找了两根筷子,警惕的将荷包打开,夹出里面塞的东西,是一块沾满血污,而且血迹发黑的粗布。
“啊!”小肉团本能的大叫。
不远处小桥上,伴着夕阳赏荷的谢迁,即刻几个纵跃来到闭合的房门,一脚踹开了浴室的门,门栓子应声而断,随即快速扫了一眼浴室,瞧见地上满是污血的粗布,不明所以,伸手就要拉瘫倒在地的程溁。
程溁这时也反应过来了,大喝道“别过来。”
谢迁从未见过如此疾言厉色的程溁,刹那间心中五味杂陈,是因为谢家四房来找他,给程家添麻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