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秋夜。
天已黑,日已落。
明月东升。
皎洁的月光透过窄窄的门窗缝,照射进陈旧又杂乱的静室。
静室杂乱,昏黄的烛火在脏污的窗台上闪着微弱的光。
天上已有一轮圆月,静室里也同样已有一轮“圆月”。
――一个“袁玥”。
天上的圆月圆满而美丽,散发着温润的光芒,轻柔的笼罩着大地。
屋中的袁玥却显得既冷漠又悲寂,整个人都已被悲伤和愤怒所笼罩。
袁玥冷冷的看着站在对面的上官小菊,凛然道:“酒你已经喝过。”
上官小菊将酒葫芦丢还给平老道长:“不错,我已经喝过。”
袁玥点头:“那么你现在还有没有未完成的心愿?”
上官小菊苦笑:“有。不光有,而且很多。”
袁玥冷笑。
上官小菊接着道:“可是你并不打算给我时间去做完那些事情。”
袁玥道:“不错。”
上官小菊道:“那么你有没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有没有想做却还未做过的事情。”
袁玥紧握着手中的弯刀,冷笑着道:“我现在想做的只有一件事,而且这也是我即将要做的事情。”
上官小菊苦笑:“你想做的事,刚巧也是我想做的事。”
袁玥道:“哦?”
上官小菊道:“你我之间的一战本就无可避免,况且我来此本就是为了和你的决斗。”
袁玥道:“这是你想做的事,却不是我想做的事。”
上官小菊道:“那么你想做的是又什么事情?”
袁玥道:“你想做的是决斗,而我现在却只想要杀了你报仇。”
上官小菊道:“这本就是一样的事情。”
袁玥道:“不一样。”
上官小菊道:“你我的决斗,本就是既分高下,也决生死的。”
袁玥点头:“不错,江湖上最快的刀,终究只能有一把。”
上官小菊道:“那么究竟是哪一把?”
袁玥轻抚着腰间的弯刀,微笑着道:“我这把刀叫做‘绿杨烟外晓寒轻’,刀长两尺三寸,净重六斤四两。两百年来无一败绩。”
上官小菊点头:“好刀。”
袁玥挑眉:“本就是好刀。”
上官小菊紧握着手中的竹杖,淡淡的道:“我这把刀长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我不知道这把刀叫什么名字,我只知道它是我的刀。”
袁玥道:“这也是把好刀。”
上官小菊微笑。
花露水斜睨着一旁的袁玥,冷笑着道:“你便能看出那是把好刀?”
袁玥道:“那不过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直刀。就连材质也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寒铁。”
花露水道:“那你便说它是把好刀?”
袁玥紧盯着站在对面的上官小菊,肃然道:“当然。”
不等别人开口,她又继续道:“这刀若是在别人手中也不过是一块凡铁,但现在拿着它的人却是上官小菊。”
玉姒玥点头赞到:“不错。真正决定输赢的从来都不是手中的那把刀,而是使刀的那个人。”
袁玥看着玉姒玥手中的那把琉璃镜花水月刀,轻笑道:“你也用刀?”
玉姒玥微笑:“不错。”
袁玥紧盯着那把漂亮的短刀,一字字道:“你的刀也很不错。”
玉姒玥道:“我还差得很远。”
袁玥道:“你这把刀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算是上品中的上品。能使用这把刀的人,刀法也绝不会差。”
玉姒玥忍不住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已经见过了那把刀。”
袁玥道:“哦?”
玉姒玥道:“我本以为我出刀已是极快,但和上官小菊相比,我简直笨拙的像是在杀猪。”
袁玥道:“所以说,真正决定输赢的从来都不是手中的那把刀,而是使刀的那个人。”
玉姒玥道:“这本就是我说过的话,所以我一定会表示赞同。”
袁玥转过头看着上官小菊:“你认为呢?”
上官小菊点头:“这句话的确很有道理。”
袁玥紧盯着上官小菊的脸,冷笑着道:“所以我说你一定会输!”
上官小菊道:“哦?”
袁玥紧咬着嘴唇,缓缓的道:“你为了自己而战,而我却是为了死去的人而战。”
上官小菊摇摇头:“可是我也绝不会输。”
袁玥并不说话,只是紧紧的盯着站在对面的上官小菊。
上官小菊道:“我为了自己的清白而战。毕竟只有活着,才有机会找出真正的凶手,洗刷我蒙受的冤屈。”
上官小菊的刀已在手,袁玥的刀也已在手。
两柄刀虽都还没有出鞘,但刀所散发出的杀气却已经弥满了整个房间。
袁玥忽然道:“你已经准备好?”
上官小菊道:“你一定也一样。”
袁玥道:“现在你我手里都有刀,所以随时都可以出手。”
上官小菊道:“可是你一定不会先出手。”
袁玥微笑:“哦?”
上官小菊道:“因为你虽然很想杀我,但你一定要等,等我的疏忽,等你的机会。”
袁玥点头:“你不也一样在等。”
上官小菊道:“不错。”
他忽然叹了口气:“只可惜这种机会绝不是很轻易就能等到的。”
袁玥点头:“不错。”
上官小菊道:“所以我们一定会等很久,说不定我们会等到天亮,更说不定我们要等到精疲力竭,才能等到那个机会。”
袁玥点头:“我相信我们一定都很沉得住气。”
上官小菊道:“我一向很有耐心。”
袁玥冷笑:“我的耐心也一向不错。”
花露水突然道:“你们两个虽然很有耐心,但我的耐心却很差。”
她用力的从床榻上爬起:“难道你们就一直像两个呆子一样站在那?而我们就像呆子一样看着你们两个呆子?”
袁玥道:“那你想怎么样?”
花露水道:“至少不必傻站在哪,至少可以看看四周,放松放松心情。”
平老道长苦笑:“这静室狭窄逼仄又杂乱无章,又哪里会有什么好看的东西。”
花露水道:“至少这里有四面墙壁,两扇门窗,还有许多的梁柱斗拱,檐头屋瓦。”
袁玥冷笑:“这些东西并不好看。”
花露水道:“你不看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好不好看?”
上官小菊道:“就算我想看,我也什么都看不见。”
花露水道:“你虽然不能用眼睛看,但你也可以用耳朵听,用鼻子闻。”
于是他们便真的都开始看。
――看梁上的老鼠,看檐上的蛛网,看墙角的蟑螂,看这狭窄静室里所能够看到的一切。
就连双眼早盲的上官小菊,此刻也“看”的十分认真。
他虽然看不见别人所能看见的东西,但也看见了别人所“看不见”的东西。
――花间的虫鸣,月下的蛙声,还有屋瓦的轻响。
月光更白,烛火却更昏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