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月的日头,像灶膛里红通通的柴火,把田里的水煮得烫脚,把门口禾场的地皮烧得起炕,从灶膛口喷出来的热气盖上灶门板都挡不住,直往人脸上燎。
门口禾场晒满金黄的稻谷和稻秆,还有一个个堆得像小山的禾垛子。禾垛子堆的是早禾,禾穗子朝里,禾蔸子朝外,一笺笺摞成圆柱形,摞得越圆,垛子越扎实,不会歪斜。再一笺一圈往里缩,做个顶子,用薄膜一包,用索子捆扎实,保管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可以存到腊月过年不生芽。
因为搞双抢要抢收早禾、抢栽晚禾,所以脱粒、扬场弄不赢的早禾全部堆成禾垛子,等栽完早禾或是拔完花生再去弄。不单是门口禾场,人家在屋门口、院子里堆的禾垛子,或是白天栽禾,夜上再熬夜打打禾,打不完的再留着以后整。
正是正当午,黄日头最高的时候,门口禾场的人拿了爬帚子,把门口禾场晒的稻谷耙一遍,让稻谷晒得更充分。田埂上三三两两的人从田里走上岸,撩起田沟里的水,洗下手脚,挑了拎箕,扛了犁耙,牵了牛,回屋里吃昼饭,到巷子里敞凉歇一下。田里耕田、栽禾的人差不多都收工了,日头太厉害,人吃不消,晒病了划不来。
熊根香不怕当午的黄日头,还在田里栽禾,弯着腰,左手握着一把秧,右手从左手里捻出两、三蔸秧,插进田里,一蔸隔一拃远,一排隔一筷子远,一个手一边栽,两个脚一边往后退,解秧的过程中顺手把脚踩的坑搭泥巴抹平,要不然栽下去的秧吃不住,会漂起来,栽得没用,作了人工和秧苗。
虽然后腰上被日头晒得生疼,像是晒得梆燥的花生仁子,用两个手指头轻轻一搓,花生仁子的皮就掉了,那样生疼生疼的,但熊根香还是跟早上吃饱喝足休养生息了一夜一样精神饱满干劲十足地拼命做事,像一只不歇不会累,不吃不会饿,不喝不会渴的栽禾机器,在不停地、拼命地做事。
把手里的秧栽完,浇着浑浊的泥水洗了把手,直起僵硬的身子来,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甩在田里,回头望了下屁股后面,已经没有一路打好的秧。
没有秧了,要去秧田里挑秧过来。熊根香在田里走一脚拔一脚,踉踉跄跄上了田梗,走到拎箕边,拿起装水的可乐瓶子,晃了一下,只有一口水,扬起脖子一口喝下。沸滚的。
熊根香挑起拎箕,走上了大路,往水渠那边走,秧田在水渠那边。路上碰到挑拎箕去归的人,人家问,怎么还不去归吃昼饭呢,还要去挑秧啊,熊根香也回答说,去归哦,要去归吃昼饭。
走到秧田里,田角上放着两瓶水,泡在田里,用扎秧的稻秆和田埂上的草遮挡着,熊根香捡起其中的一瓶,扬起脖子喝了一口,终于喝到一口不那么滚的水。
顾良燕一个人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田里拔秧,身后是一把一把扎好的秧。
田角上放着两瓶水,泡在田里,用扎秧的稻秆和田埂上的草遮挡着,熊根香捡起其中的一瓶,扬起脖子喝了一口,终于喝到一口不那么滚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