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韵渐自作主张安顿下两位背后身份大得足以令整座北神洲肃然起敬的人物,早早捕获到蜘丝马迹的狐锦狼绮二部总都司陈玄江,耐着性子挨到当晚,亲自登门造访,兴师问责。
一处内里书架多过陈设物品的厢房,除了卧榻,占地最多的就数一张圆桌和几只圆凳,桌上铺了黄布,圆凳上则包裹了软垫。
圆桌旁两人对坐,一个满头白发却丰神俊朗,一个清瘦年老但气度不俗。陈玄江冷眼打量屋内布置,发觉与自己所在的千丈梨坊住处颇为相似,只是书架上排放的不是情报档案,而是各类古籍孤本。
秦韵渐为老伙计倒上一杯尚未凉透的茶水,突兀一笑,感慨道:“认识你这么多年,你可是头一遭到我屋头作客,我是不是该向钦天鉴问问今日吹的哪股风?”
陈玄江面色阴沉难看,冷冷道:“反正不会是和煦送暖的春风!”
瞧也不瞧那杯茶水,依旧那副不近人情的阴冷面庞,道:“一位葫芦之内能自成大千世界的道家神仙人物,一位浩然正气充沛到溢于言语的儒家圣人。这两人任何一个都不是你我单独能对付的,甚至联手都不见得有胜算。你把他们安置在府内,可有考虑过小侯爷和夫人的安危?”
秦韵渐闲散慵懒道:“无妨!无妨!”
却遭陈玄江狠狠瞪了一眼,于是收敛轻浮神色,手里转着一只杯子,仔细思量措辞之后,严肃道:“且不说那位易离宗的前辈是几十年前的成名人物,没有理由被人收买对夫人、侯子下手。也不论他有没有同神华侯府乃至整个金风帝国为敌的底气背景。只从杀力而言,他如今完全不具备在你我眼皮底下犯难的底蕴,换一种说法,他如今是自身难保,再无余力施展广大神通。进入侯府,更多的是求一个共利共生之道。”
陈玄江恍如听闻天书,臻至他这个武道境界,武境武力的分水岭已经无法跨越,跨境这种情况杀人对上一品武夫及一品之上的武人而言绝无可能,譬如一名油尽灯枯的一品武人,倘若愿意不惜代价,那么二品巅峰的武夫连求一个轰轰烈烈同归于尽的机会,也做不到。所以陈玄江十分不解,思索片刻,蹦出两字:“跌境?”
本来以为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但秦韵渐却摇头否定,他不再藏掖打哑谜,揭晓道:“你不曾亲眼见识那只葫芦,自然不晓其中内情。换做任何一个不曾攀登上一品境界的人,也都无法看出玄机。
那只葫芦之内,装了山川福蕴!至于有没有装下庙宇香火与人间功德,凭我的境界尚且看不出。”
陈玄江为之咂舌,尽管也曾听闻道家仙人有此神通。能囚箍山川之中玄妙无法捕捉的灵气,用以炼丹求长生求羽化抑或附庸于天子的国师宗师,为其补注帝王贵气以保国祚永存。但亲耳听到人力可为之,仍感到不可思议。陈玄江曾经亲自到名山大川试过,捕捉天灵地气,也就是山川福蕴,犹如在一盆麦粉之中,分离并挑拣出其中的糯米粉,此事之难已非人力可及。
山川灵气往往依附灵兽草木、岩石溪流之内,与浊气相融,若欲分离,绝无可能。
“你是指,这位道长需得日夜不休不眠以精神气缔结牢笼,以防山川福蕴泄露逃遁?是已自顾不暇,不得不进入侯府寻求庇护?”
秦韵渐点头,眼神在那杯茶水上停留一会,陈玄江会意,端起茶杯饮用,心平气和地聆听。秦韵渐徐徐道:“有这层隐意,但也别把咱们侯府的护卫武力太当回事!前有妖鹿、陨石险些毁了星帘小院后有朔珞教前教主与其余三名一品境宗师高手联袂造访最近的,也有一例易容乔装成乐师的贼人成功混入侯府。说侯府犹如铜墙铁壁,倒不如说是龙潭虎穴、众矢之的!况且易离宗作为北神洲少数几个道法与霹雳手段兼修的道门,在江湖上信誉口碑人人推崇。隐藏幕后的一品境宗师高手没准有一手之数,当今之势,除了那位在武道上迅速崛起,并一骑绝尘的白羽剑仙,恐怕没人胆敢正面得罪易离宗这等巨物”
秦韵渐欲言又止,陈玄江细声接口道:“秦兄是指此道另有用意?”
陈玄江沉吟一会,与秦韵渐同时低声道:“山川福蕴的归宿”
“那位老儒生,又是何许人物?”
秦韵渐笑道:“愈加不须担心,是我家师尊!”
封星羽今早一起床便被告知课程更改,不单受教之所从原来书塾搬换,连师长也更换了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