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骥临的死倒也蹊跷,当日被意澜所伤,送回府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不醒了,血流的根本停不下来,招了大夫甚至行宫里的太医都来了,堪堪把血止了,可伤的太过严重,到了深夜就不行了。
影尊知道这人此时死必会有祸,便暗中给李骥临度了气,还遣颜九回府拿了千年老参给人灌下吊命。
只是无奈阎王叫他三更死,这人怎么也活不到四更。
那日原本人已经缓过来了,大夫们跟着也松了一口气,开了方子让人煮了,自己便回了偏房休息。可不想府里的下人疏忽,将李骥临的药煮过了两分,原本也不碍事,无非失了一些药性,可下人被李骥临之前的苛责吓住了,私自又加了两分药量。原本是药三分毒,这煮过了又加了两分药性的要自然成了催命的毒药。
李骥临喝了药不出两个时辰,便口吐鲜血而亡,那个擅作主张的下人也吓得上吊自尽了。
“人是你派去的吧。”北霄大将军府上,如砂石磨砺过的声音,无处不透着这疲惫。
“是。”站着,轩辕意澜透着阴沉,“这李骥临在北磬郡就作恶多端,那人也因为妻子被李骥临那畜生看着好看而□□羞愤而死,家中的未满月的孩儿也因失了母亲而死,家破人亡,自是报仇雪恨。”
“……”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年,深吸一口气,“你先用意云引我出宫,接着派了人在茶居生事,引我与灵月居姑娘见面,可你如何料定那图雅姑娘会邀我入居?”实在撑不住自己,只能坐着与人相谈,此时屋内再无他人。
“灵月居从到郡便做着买卖官家咨询的生意,那图雅更是各中好手,意云与我的出现自然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不留你,她可不傻。”意澜只有十岁,可心思如针,“你是不是还要问我为何如此?”冷笑,带着仇恨,“因为恨,是你杀了我父王与母妃,是你让我哥两成了无人要的孤儿,是你,将我外祖父陷入此刻受人随意侮辱的境地。”
字字锥心,句句带刺,“我们受苦受难,而你却高床暖枕,坐享这杀人后的舒适。”眼中崩裂的仇恨,少年心思阴沉缜密如成人,奈何依旧脱不了孩童的非黑即白。
“你可知,如此,你将大琴陷入如何境地?”
“宗室揭竿而起,战乱四起,国灭也不可知。”
“既然知道,为何,为何,咳咳……”低头喘息,“为何如此,这千万百姓将生灵涂炭。”
“……”被轩辕昊的话说的一愣,随即轻笑,“这是你的江山,与我何干。”
“这是你父王一心守住的江山,如何与你无关!”一巴掌,扇在轩辕意澜脸上,只是轩辕昊脸色苍白的如要死了一般,嘴角一丝血液划过。
“没有你,我父王依旧可守住这江山!”
“……”被意澜说的一时气急,轩辕烈在世的时候,便是竭力控制宗室扩张,轩辕意澜常年跟着轩辕烈出入,自然知道其中道道,叹息,“如今李骥临死了,宗室势必以此为由,不是要权就是要地,更何况你众目睽睽之下伤了人,你将自己又陷入如何境地?”气急,“还有意云,你想过他吗?”
“我……”心思缜密,奈何本来就只是十岁孩童,过人的算计,却漏了至亲至爱,亦或者,依然决绝,“为父母报仇,意云会理解的。”
“要杀便杀吗?”
“……”
冷冷相对,意澜其实是痛的,除了远在北磬郡的外祖父,便只有这个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
“意云被爱着的的兄长利用,加害于他,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你如何面对他?他不过六岁孩童。”
“我父王母妃死的时候,我不过七岁!”眼在滴血,确实,当年,意澜也不过如此孩童,不过如此天真。
是该感叹少年天才还是该悲伤如此智谋,独恨在他轩辕昊身上。“母妃临走前跟我说过,谁登上这王位,谁便是这仇的债主。”怯怯,似是在安慰自己,再大的口气,再深的仇恨,当至亲生死放在眼前,依旧会胆怯,依旧会退缩。
“……”不再看少年,淡笑,莫名的悲哀,一日之内,最爱的人没有兑现承诺,最亲的人居然要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死局,“为何不直接杀了我呢?”
“猫捉耗子,耗子要慢慢死才好玩儿。”直觉回答。
“北霄大将军刘肖云说的?”
一愣,接着坦然,“是。”果然没错,轩辕意澜所有的资源都是来自于北霄大将军,而北霄刘肖云原本就是先帝的猛将,手握重兵,心思如发。
如若说为了他女儿女婿报仇,自然也是说的过的。
“你杀不了我的。”
“祖父也说了”坦然,确实刘肖云早就预料,意澜杀不了亦或是杀不死轩辕昊,这人身边,有着太多的利益,制衡,还有虎视眈眈,就譬如今日,那图兰能默认他的出手伤人,将现在朝局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但绝不可能看着他伤害轩辕昊,只因为他的存在,才是这天下一杆谁都不敢打破平衡的秤,谁都没有绝对实力,那就谁都不敢打破,颜氏如此,远在南方的窨卑如此,就连那些蠢蠢欲动的宗室,亦如此。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轩辕昊沉默,他的处境,没有谁比他更了解,既然已经知道,又何必刨根问底,如若不想继续问,那便问一下眼前少年的想法。
“意云还小。”确实,意澜再如何狠厉,自家弟弟,能求一丝希望,便求一丝。
“做事之前为何不想想。”
“想了。”可仇恨的欲望更加强烈,哪怕被断定不可能的事,也想追逐一番,此刻,是他能做到让这个男人最痛苦的一条路。
笑,不再多说一个字,错过轩辕意澜,终究还是恨得。
身体异常的不适,可还是撑着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意澜问,其实说实话,这个皇帝叔叔从来没为难过他们兄弟,只是杀父之仇,他又不愿不报,或者说,这几年,是靠着恨让他坚持活下去的。
一夜醒来,那骁勇的父王,柔美的母妃惨死,奴仆逃散,只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弟弟相依为命。
“回宫。”
“你一人?”
“……”
没有回头,只是伸手对着身后的少年摇摇手,轩辕昊缓缓走着,一人?他从来便是一人,不是吗?
这近二十年,他身边总有人在,可又有谁为他而留呢?
母妃,父皇,师傅,师兄,兄弟,侄亲,亦或者是那爱而不得的人。
低笑,似嘲讽自己的天真,这些人来了,注定要走,而他,想要留,却发现自己用什么留住他们?
注定要离开,为何又要出现?
步履蹒跚,却没有停歇。
“我带你走吧。”
黑暗中,一句话出口。
今日影尊回了颜府便进了颜秀阁,无奈却是人去楼空。颜大皱着眉摇头,说是拦都拦不住,到了末了,还用刀自残做威胁,弄得守门的颜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踉跄离开。
“不用,路要自己走。”扶着墙,低头,似是什么压着男人无力抬起头,紧随其后,无奈还未碰到便被人甩脱,透着异常的倔强。
“又是何苦呢,这儿到行宫,少则一个时辰的路,您现在,怕是不行。”
“呵,爬也要自己爬回去。”咬着牙往前走,嘲讽的笑,笑的似乎是自己,亦或者是其他,“影尊,你姓什么?”
“?”疑惑,却也只能回答,“颜,我是孤儿,一岁被卖进颜府,之前没名没姓,入了府才有了姓名。”看出男人的坚决,只是如影随形的跟着,似是想要分散注意力,也似想要用谈话疏通这个人的抑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