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是施暴者吗?”许书弋突然问。
路衬星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许书弋,“不是。”
许书弋笑了一下,不说话了。
路衬星抬头望星星,静默了一下,缓缓开口。
“以前我老是想,我是不是特别小,不记事的时候做了什么坏事。”
“为什么这么想?”许书弋自然而然地接起话。
路衬星自嘲似笑了笑,“他们两个人,一见我就像见了仇人一样。”
“一直想不明白,”路衬星一直抿着笑,“后来路向闻出生了,天差地别的对待。”
“我那时候就想,或许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所以不喜欢我也就情有可原吧。”
路衬星撑着头,低头望着泥土,“后来真的成真了。”
“就是可惜,要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还想得明白些。”路衬星叹气,“我还是我妈亲生的。”
“......”靓仔沉默。
许书弋沉默着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地开口,“你想骗我说是吧?”
“礼尚往来。”路衬星笑笑。
他倒不是好奇心强的人。
只是黑夜恰好,吐出来的事,第二天就能忘了。
“说出来也会好受些。”路衬星说。
靓仔叹气。
许书弋确实想说,但又怕听的那个人的反应。
“我爸,和你说了一点,是吧?”许书弋问。
“嗯。”路衬星点头,“但叔叔含糊其辞,估计是怕当时我既不会拉你,还会到处说些什么。”
“我爸就那样。”许书弋突然无所谓了起来。
说出了第一句话,后面说什么就不在意了。
“那事是初中发生的,”许书弋断断续续地说起来,“没人相信我,每天上学就是接受冷漠的排挤。”
“后来受不了了,我就逃课,逃学。”
“跑池边,顶楼,烂房子里,要么发呆,要么睡觉,要么就一个人扮演人格分裂。”
“反正就无所事事着,也不想去学校。”
“我爸一天到晚忙得很,没空管我。”许书弋突然笑出了声,“反正老师也闲我烦,压根不想看见我,我没来,也就没来,也没告诉我爸。”
“我就那样混日子,混了两个星期。”
“想想好像还挺舒服,哈哈。”
“然后半期考试前几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爸问我,半期考好了想不想要什么。”
路衬星心下一跳。
“我浑浑噩噩了那么久,被贴着小纸条骂了那么久,好久没见到夸奖还有奖励了,”许书弋揉了揉眼睛,“我回去考试了。”
“那天下了雨。”
“半期试卷好像有点难,他们都在说,没考好。”
“我没说话,”许书弋捏着自己下巴,装得好似云淡风轻的模样,“就笑了一下。”
“双拳难敌众手,结果关杂物间里了。”
“关了整整一个晚上,雨也下了整整一个晚上。”
“那地方又黑又小,待里面连气儿都不敢喘大声了。”
“我原来也不怕什么鬼,什么鬼故事看得老多了,恐怖片一个人坐客厅里也就那么看着。”
“那次倒是真的怨我自己平时没事找事干嘛看那么多鬼故事,呆里面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
“甚至还摸出身上的笔,摸着黑,搁那儿瞎写遗书。”许书弋自己笑出声来,“后来我爸找着我了,那东西我可不敢给他看着,就藏着了。”
“那天半夜的时候,雨下得特别大,刮在窗户上的声音,特别吓人。”
路衬星突然想起来之前他拿玩偶堵窗户声音那次,原来是窗户。
“太疼了,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难忘的心理创伤啊。”许书弋瞅了一眼路衬星表情,知道人听明白了。
特意玩笑似的结尾,就是不想说完了,还各自唉声叹气,整得空气压抑。
结果路衬星倒更觉得压抑了。
路衬星把手电打开了,他清楚地看着许书弋的眼睛。
许书弋笑着,大大方方让路衬星看,“已经没事了,别这副搞得我好像死了的表情行吗?”
路衬星没搭理他,往前伸出手去,轻轻碰上许书弋的胸口。
“疼的。”
许书弋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疼能怎么办?”
“只有疼着了。”
“......”路衬星松了手,低头盯着手电的光看。
他找不到安慰的话。
因为谁都这样疼过来了。
许书弋一样,他也一样。
除了疼过来,哪里还能怎么办。
“路衬星!”许书弋突然叫嚷起来,“抬头!”
“看星星。”
路衬星猛然抬头,不自觉地就站了起来。
经过昨天暴雨的洗刷,天空干净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丝云层,同样也没有月亮。
只有漫布夜幕的星星。
这一抬头,眼前便只剩下了星星。
杂乱又成堆的挤在一起,不是曾经看见过的光河那般壮丽,却同样横冲直撞进少年的心里。
可能星星的浪漫就是——
仅一点光亮,但仍想悉数给你。
“倘若面前都是如同星星般的光亮,”许书回头望路衬星,望路衬星眼底的星光,“就不会疼了。”
“嗯。”路衬星轻轻点头,突然开怀大笑,“我还是喜欢星星。”
“那现在,我也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