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苍梦·时迁(1 / 2)水雲兮首页

再一清风徐来不见他,只听得嗡嗡剑鸣作响,剑锋翻飞旋影,剑锋斜指地面。红莲业火浮动在身侧,映的他如暗夜星光,宛如地狱里嗜血的修罗。

他的双眸泛红,每一步都灼烧了斜阳,空气里弥漫着炙热的水汽,紧贴大地的灵草瞬间化为灰烬。这一怒,以青丝为祭,潋滟烟雨天,单衫流云袖,万人一照面,也曾蓦然步转,只为是她眉眼。

最冷静的性情常含有燃烧的精神,一如最原始的混沌诞生的火。无数道漫光的火索夹杂着剑影袭向申岸,他不停的攻击,不知疲倦,好像要耗尽全部灵力。“速度和力量都胜于之前,只是你的招数,混乱不堪。”申岸依旧在半空中悬浮,没有受到一丝侵扰。

他牵制住那柄爆射而来的曦辰,手轻轻一挥,便退回到旭天手中。“把解药给我。”他的嗓音沙哑,显是压抑心中怒火所致。“此毒无解,若想救她,便把她交给我。”他在等旭天耐不住性子,主动找上他。

申岸欲控制水澈为己所用,彼时旭天便不会对她动手,到那时,水澈就是最好的侵略工具。

旭天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更不知他为何要救她,但绝不能拿水澈的生命险。“想让她死的话,尽管浪费时间好了。”没有任何情感和起伏的声音,带着一股湿漉漉的阴冷,仿佛青苔上爬行的蛇。

缱陌探查了不知多少次,始终无法摸透,看着逐渐失了温度的水澈,他却束手无策。“旭天,让他带澈儿走吧,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缱陌拉住他,落日霞光透过树荫披洒在旭天身上。“日后我们另寻机会救人。”应迟拍了拍他的肩头,抖落一身的凄凉。

旭天抱起她,发觉她轻盈的身体如同鸿毛般没有重量。珠帘垂下一双温婉眉目,指尖轻触她光洁的皮肤。一条藤枝缠绕水澈,旭天只觉怀里一凉,她便被带到申岸一旁。“若她有事,我定不会让汤谷河晏海清。”他手里的曦辰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剑鸣。“是吗,我可是很期待啊。”话毕,申岸便消失不见,如若苦战,恐怕他的人会几近战死,虽取得胜利,自己也元气大伤,讨不到什么好处,如此发展倒也不是坏事。

阙影千古风华,情仇快意相逢,临江月,潮落浮花。月华倾泻在楼台亭阁上,映亮了密密麻麻的灵植,一朵红莲在夜幕下缓缓盛开。申岸的灵兵灵将正在整修疗养,檐下走燕,健马穿雨,正嘈杂的紧。

褪去一身疲惫,申岸眯了眯眼,坐在大殿正位上。“把她暂置偏殿。”灵兵将水澈带入偏殿榻上,唤来婢女伺候。这可是他最大的收获,他走近水澈,一束碧绿的光从他的掌心溢出,进入水澈的身体,被迅速的吞噬。

她的伤势逐渐开始好转,只是仍没有醒来的迹象。“你对她做了什么?”烯潮得知申岸带了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子回来,心里就忐忑的厉害。“她为了保护心爱之人,挡下了骨刺幽棱。”申岸一副风轻云淡,与我无关的样子,仿佛是在谈论吃饭喝水般,谈论着水澈的生死。

烯潮只觉得自己被重重的摔落在地,心里闷得难受。“什么…你怎可如此做?”她一袭如初雪般洁白的罗裙被骨刺幽棱刺穿的伤口浸染着,殷红了她胸口处的衣衽。曾经那个明朗的笑容仿佛又出现在他面前,牵动着他的心神,如今她却虚弱成得不成样子。

申岸看着他把水澈纳入怀中,没想到他的儿子竟对她如此割舍不下。“为何不可?还是说,我的儿子对这个早已心有所属的人动情了。”申岸目光如炬,似乎能看到他的心里去。

此一役,虽未达成所愿,攻下玄境,但带回水澈,一来钳制旭天等人不敢轻举妄动,二来使烯潮乖乖听话,不再因水澈私自跑出汤谷。“你只管救她,若她危在旦夕,我会不惜代价为她解毒,”他对申岸的手段很是清楚,而今这狠毒的手段却用到了水澈身上。“父神不是也想让她活下来吗?”申岸不会平白无故救人,想必水澈对他大有用处。

申岸闻言笑道:“知我者,莫若我儿!”申岸背过身去,笑声戛然而止,“人,我自然会救,只是你,莫要阻碍了我的计划,这其中当然包括,她必须不知晓你的存在。”烯潮心下一紧,果然带她回来没有那么简单,只是现在由不得他多想,这么多年,她都不知,以后亦不知也无妨。“只要能救她。”他附上水澈的手,传递给她温热,晶莹的瞳仁后面藏着无措的迷惘。

你为了他,连命也不要了吗?

申岸拂袖离去,偌大的厅殿只他一人在无声叹息,“恐怕你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但我不得不这样做…”一声喃喃轻语梗在喉中,极尽飘渺虚幻,倒像被抽了经脉去了心肺一般。救下水澈的条件是让他再不见她,可即便这样,他也心甘情愿。

数日后,申岸再次来到藤苑,这个地方是孚涯内的一处住宅,将水澈安置在此处。温柔的暖阳宛如一层金色纱幔均匀的铺在栽满各色花朵的庭院,空气里时不时传来清新淡雅的花香。

这里不似孚涯其他地方一般奢华,入夜,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桌案上,是崭新的碧玉香炉,轻烟袅袅,闲在榻前,笼小火轻煨,炉上煮酒正沸;院中,石桌石凳搁置在中央,墙垣下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溪流,四周各种大型植物环绕,再近些,许多不知名的花草抱团儿生。檐下一束翠藤,捆绑半截流年,一张古筝弦上春秋,无风自鸣。

每隔几日,申岸便会来此处一趟,为她祛除骨刺幽棱的毒,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今日过后,她会再度醒来,为他所用。

申岸割开手指,几滴血珠滴入碗内,汤药陡然变色,制毒的关键在于他的血,解毒之法自然也离不了他的血。

申岸抬手向碗中注入一股灵力,加之他的血液,配上早已备好的汤药,便是最好的解药。

汤药化为一股细流,进入水澈口中,她的面色逐渐变得红润,身上早已不是那套沾满鲜血的衣裙,墨蓝色的长发一泻而下,随意的铺散在床榻上。

申岸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颗银白色的药丸,似珍珠形状,泛着淡淡的白光,被申岸一掌推进水澈体内。他闭上双眸,操纵着灵力,翻看水澈的过往,修改水澈的记忆,无数美好如初阳的画面变得血淋淋,一下一下,融入她的识海。

她眉尖轻蹙,似乎是在抵抗这些强加的记忆。服下妄丹的人,记忆可被植入者任意修改,申岸给她服下妄丹,就是要她遗忘过去,仇视旭天,与他站在同一阵营。“快醒来吧,澈儿,父神已期待许久了。”一阵寒风扫过,只留水澈孤独一人沉睡。

一场清雨后,地上落瓣堆红,悄然滑下的嫩叶坠在铺满青石板的地面上,显得格外柔软。屋中人睡颜安静,倐地,浓密的睫毛微颤,露出一双明媚清澈的眼睛,目光朦胧凝滞。

她坐起身,环顾四周,贴近自然的装饰和满眼绿意煞是吸睛。藤条缠绕,桦木砥柱。四下无人,便向门外走去,完全是一个陌生的环境。

庭院里只一个身形娇小的婢女乖巧的坐在门槛边,显然还不知道水澈已经苏醒。“殿下,您终于醒了!”弥漫水澈周身的寒气惊到了她。“殿下?”她不自然的皱了皱眉,脑中一片空白,头痛得厉害。“是啊,殿下,自从您被火神重伤以后,已经沉睡五百年,如今您醒了,主神定会欣喜万分!”婢女恭敬地站在她身旁,显然是开心极了。“我似乎不记得。”她一动不动的凝视着随风摇曳的棠棣,清冷的身形就像穹顶的那轮孤月,超脱尘世,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

婢女看着她愣神,被她的清绝吸引,若是男子,恐深陷其中,难以自拔。“主神曾说,您重伤昏迷,记不得事。您可还记得您的父神?”婢女投来安慰的目光,那火神真是可恶,竟将她家殿下伤的如此之重。

水澈随着她的指引陷入沉思,她的父神是孚涯的主神,拥有原始的木灵之力,而自己是他自小收养,呵护成人的女儿。再往深处想,便出现断断续续的杀戮和鲜血,一记阴冷的目光,紧接着自己血染白裙的画面,不由得觉得头痛。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这些她都记得,还好父神救了自己,否则性命堪忧。“我这就去向主神禀告!”婢女喜出望外,藤苑久来了无生气,如今主人返还,只觉恍若隔世,婢女欲转身离开,却被水澈叫停,“不必了,明日我自会去拜见父神。”父神…如此亲切的称呼,怎觉得是第一次说出口,竟如此生硬绕口。

有些时候,习惯这个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它根深蒂固在骨血里。

南方高空那几颗星闪烁的厉害,映着草木葳蕤,花开正盛,眉目间似有化不开的忧愁,她屏退婢女,独倚竹栏。她已不记得过去朝夕相处的岁月,留下的仅是模糊的痛苦和抽噎。这都是申岸救她的代价,尘封记忆,为他所用,与心为敌。

天上的飞鸟是那么自由,任意东西,而我…

彼时微雨初霁,春光晴好,窗畔有青疏的叶影投下,静候清风过,旖旎如画。“殿下,主神已等候多时。”一道铿锵有力的男音响起。水澈侧首与他对视,只见他脸颊微微泛红,迅速低下了头。“知道了。”殿下的声音真是清脆如铃,他这样想着,抬头却已不见她人影。只余怡人清香,在他心里泛起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