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天尚灰青。
点兵台上,连云被带着夜露湿意的秋风吹得瑟瑟一抖,睁眼醒来,见戗画把他的肚皮当作软枕,两腿悬在台沿,仰面朝天,正睡得酣然。
连云起身一看,不由失笑。
戗画微张着嘴,一沓不知是口水还是酒液从她的嘴边淌到连云的衣服上,湿了一片,难怪风一吹,连云就觉得腰间一股凉丝丝。
趁着天色尚早,无人注意,连云轻手轻脚地将戗画抱回营房,保住了戗画在沂州军心中的女英豪形象。
戗画醒时,已是天光大亮,外面传来军号,鼓声震响,她猛地坐起,连云正好进门,把药和早饭放去桌上,一边道:“不是敌袭,是他们在集兵,准备前往俚州,反攻南越。”
“谁去?”
“居遥领兵,许将军也不会守在沂州,不过,”连云蹙眉疑惑,“我看出征军队所带的兵器和兵粮都不多,不像决心攻城的样子。”
“就算反攻,也不会靠他们自己。”
戗画平静说着,一边换下被酒气熏染的衣衫,心想,居遥自然更想保存多些的实力,让萧家军来掘南越这颗钉子。
连云急忙转身,苦着脸:“你好歹是个姑娘,以后不要在男人面前……”
话未说尽,戗画路过连云身侧,走出门:“去校场。”
戗画忽想,从前她和连云一起,与同行恶霸们因杂演抢地而打架,经常受伤,两人赚钱买的药都不够一人用,就跑去问大夫什么草药能治淤伤,两人便自己采药来捣,又互相上药,那个时候,连云还没这么磨叽,后来进了书院,连云成日跟着她,院里同窗和大娘们都笑话他心急小媳妇,想来是被说怕了,从那以后,连云至少不再像影子似的跟着她了。
两人走到校场时,居遥已领军出发,戗画远远一望,看见久昔追着大军队尾,送了好长一段路,直出辕门才停下。
许时轻从后走来:“我们也准备拔营了。”
戗画回头:“想把南越毫不疑心地引至邕州,并不容易。”
许时轻一笑:“换作别人,自然不易,但去的是阿遥,达苏一定会刚愎自用,因为他太想赢阿遥了。”
两天后,俚州城外,秋风吹红一路枫林,山间枯叶四扬,渐生秋意,马蹄声纷沓而至,一千轻骑从山道间迅疾驰出。
剽悍的马背上,士兵们都以药浸过的麻巾掩住口鼻,身上也带着胡大夫配制的药包,驱虫防疫,各个都手持一把连弩,马侧弓桶里备着一百支弩箭。
俚州城门上,沿着城墙,站着一排南越士兵观望把守,城楼中央堂而皇之地插着一杆南越军旗,似在张狂地叫嚣:“这里已是它的地盘。”
而同时,城楼底下的城门竟也肆意大敞着,像一只张口大笑的野兽猛禽,想要吞噬一切擅入的活物,又觉得猎物不敢主动来访,嘲笑着他们的龟缩和软弱。
当看到麻影似的一团向城门袭来,城门上,无聊地守了数月的南越士兵先反应了一瞬,随即有人领头,大喊一声“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