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浴缸里泡了将近一个小时后，我发现自己坐在房间的壁炉前的一张低靠背椅上，享受着艾丽斯为我梳理湿发的感觉。虽然晚餐即将上桌，艾丽斯还是让人送来了一杯热巧克力，并拒绝在我喝几口之前做任何事。

那是我尝过的最美味的东西。我一边喝着浓浓的巧克力，一边享受她那细瘦的手指在我头皮上的感觉，几乎要发出猫一样的咕噜声。

但是当其他女仆下楼准备晚餐时，我把杯子放在膝盖上。“如果越来越多的妖精越过领地边界进行攻击，会爆发战争吗？”也许我们应该站出来——也许是时候说够了，朱元礼第一晚对谷红安说过。

梳子的动作停了下来。“不要问这样的问题。你会招来厄运。”

我在座位上转过身，怒视她戴着面具的脸。“为什么其他高阶领主不管好他们的臣民？为什么这些可怕的生物可以随意游荡？有人——有人开始给我讲一个关于海本的国王的故事——”

艾丽斯抓住我的肩膀，把我转了回去。“这不关你的事。”

“哦，我觉得关。”我再次转过身，抓住木椅的靠背。“如果这波及到人类世界——如果战争爆发，或者这瘟疫毒害我们的土地……”我努力压抑住那压倒性的恐慌。我必须警告我的家人——必须尽快写信给他们。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让谷红安大人处理吧——只有他能处理。”苏瑞尔也是这么说的。艾丽斯的棕色眼睛坚硬无情。“你以为没有人会告诉我你今天让厨房给你准备的东西，或者没发现你去捕捉什么？愚蠢的女孩。如果苏瑞尔没有心情好的话，你就该死了。我不知道哪个更糟：这个，还是你在对付普卡时的愚蠢。”

“你会做别的事情吗？如果你有家人——”

“我有家人。”

我上下打量她。她的手指上没有戒指。

艾丽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说：“差不多五十年前，我的妹妹和她的伴侣被谋杀，留下了两个小孩子。我所做的一切，我所努力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两个男孩。所以你没有权利用那种眼神看我，问我是否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女孩。”

“他们在哪儿？他们住在这里吗？”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书房里有儿童书籍的原因。也许在花园里看到的那两个小小的发光身影……也许就是他们。

“不，他们不住在这里，”她的语气过于尖锐。“他们在别处——很远的地方。”

我考虑了她的话，然后歪了歪头。“妖精的孩子会以不同的方式成长吗？”如果他们的父母在五十年前被杀，他们很难还是孩子。

“啊，有些会像你们一样成长，并且像兔子一样频繁繁殖，但也有一些——像我这样的，像高阶妖精——很少能生出孩子。那些出生的孩子成长得非常缓慢。当我妹妹在五年后怀上第二个孩子时，我们都很震惊——而长子在七十五岁之前都不会成年。但他们非常稀有——我们所有的孩子都稀有——对我们来说比珠宝或黄金还珍贵。”她紧紧地咬着牙，我知道这可能是她会告诉我的全部。

“我并不是质疑你对他们的奉献，”我轻声说道。她没有回答，我又补充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为了他们做一切。”

艾丽斯的嘴唇紧绷，但她说：“下次那傻瓜朱元礼教你如何捕捉苏瑞尔时，你来找我。死鸡，我的老屁股。你只需要给它一件新长袍，它就会跪在你脚下。”

当我走进餐厅时，我已经停止了颤抖，一些温暖回到了我的血管中。不管他是不是水杉谷的高阶领主，我都不会畏缩——在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

朱元礼和谷红安已经在桌旁等我了。“晚上好，”我说，走向我的常座。朱元礼歪着头，默默询问，我坐下时给了他一个细微的点头。他的秘密仍然安全，尽管他把我送到苏瑞尔那里时没有做好准备，应该被狠狠地揍一顿。

朱元礼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我听说你们今天下午过得很刺激。我真希望能在那儿帮忙。”

隐约的，也许是半心半意的道歉，但我又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点头。

他带着勉强的轻松说：“好吧，不管你下午经历了什么地狱，你看起来还是很美丽。”

我哼了一声。我从来没有一天看起来很美丽过。“我以为妖精不会说谎。”

谷红安被酒呛住了，但朱元礼露出了笑容，那道伤疤显得尤为显眼和残酷。“谁告诉你的？”

“每个人都知道，”我说，一边往盘子里堆食物，一边开始思考他们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句我曾当作真理接受的陈述。

朱元礼靠在椅背上，笑得像只猫。“当然我们会说谎。我们认为说谎是一种艺术。当我们告诉那些古代凡人我们不能说谎时，我们就是在说谎。否则我们怎么能让他们相信我们，听从我们的命令？”

我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如果他在说谎……这种逻辑让我头晕目眩。“铁？”我勉强说出口。

“对我们一点害处也没有。只有灰烬，你知道的。”

我的脸开始发热。我把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当作了真理。也许苏瑞尔今天说的也是谎话，那关于妖精领域政治的长篇解释。关于跟随高阶领主，一切最终都会好转。

我看向谷红安。高阶领主。这不是谎言——我在骨子里感觉到了它的真实性。尽管他没有像传说中的高阶领主那样牺牲处女，随意屠杀人类。不——谷红安正如那些狂热的、眼神痴迷的被祝福之子所描绘的水杉谷的丰饶和舒适一样。

“尽管朱元礼揭露了一些我们严密保护的秘密，”谷红安说，最后一个词带着咆哮扔向他的同伴，“我们从未利用你们的错误信息对付你们。”他的目光与我的相遇。“我们从未故意对你撒谎。”

我点了点头，长长地喝了一口水。我默默地吃着饭，忙于解读自到达以来听到的每一句话，以至于没有意识到朱元礼在甜点之前就告辞了。我被留在了我所遇到过的最危险的生物身边。

房间的墙壁仿佛在向我逼近。

“你感觉……好些了吗？”虽然他用拳头支着下巴，但他的眼中闪烁着关切——也许还有对这种关切的惊讶。

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如果我再也不遇到纳迦，我会觉得自己很幸运。”

“你在西部森林里做什么？”

真话还是谎言，谎言还是真话……两者兼而有之。“我曾听说过一个传说，说有一种生物，如果你能抓住它，它会回答你的问题。”

谷红安猛地一颤，爪子弹出，划伤了他的脸。但伤口刚开就愈合了，只留下一道血痕在他金色的皮肤上——他用袖子擦掉了血迹。“你去抓了苏瑞尔。”

“是我抓到了苏瑞尔，”我纠正道。

“它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了吗？”他似乎连呼吸都停了。

“在它能告诉我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之前，我们就被纳迦打断了。”

他的嘴唇紧绷。“我本该大声训斥你，但我认为今天的经历已经足够惩罚你了。”他摇了摇头。“你竟然真的抓到了苏瑞尔。一个人类女孩。”

尽管经历了今天的事情，我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这应该很难吗？”

他笑了，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好吧，如果我幸运的话，我就不必去抓苏瑞尔来了解这是怎么回事了。”他举起我那张皱巴巴的单词列表。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胃里。“这……我……”我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谎言——一切都显得荒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