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水波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他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他想起往昔与李易一同探讨经史子集,对酒当歌,畅抒胸臆,立志要为华国的中兴而努力。那时的他们,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可如今,自己却在女真人的威逼利诱下,踏上了这条叛国之路。
姜水波脸色大变,掩面而泣,“安邦,我……我亦是无奈。女真人以我全家老小的性命相挟,我若不从,他们定会痛下杀手。我实在是没有别的选择啊。”
李易听了,心中一阵刺痛,他深知姜水波的难处,但忠义与私情之间,他绝不能含糊。“姜兄,家人固然重要,但你可曾想过,若你叛国投敌,你的家人即便保全性命,又将如何面对世人的唾弃?你将成为华国的罪人,史书之上,你的名字将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而如今,华国尚有无数热血男儿在前线浴血奋战,你若能坚守忠义,或许还能为家人求得一线生机,为华国留下一丝希望。”
姜水波的双腿渐渐发软,他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抱头。李易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上。他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仿佛看到了自己家乡的百姓那失望的眼神,看到了曾经一起读书的同窗们鄙夷的目光,看到了祖宗的牌位在黑暗中无声地叹息。“安邦,我错了,我被猪油蒙了心,苟且偷生,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眼神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李易看着姜水波,微微点头:“姜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我们虽身处困境,但只要心中有忠义,华国就还有希望。”
姜水波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向李易深深鞠了一躬:“安邦,你多保重,谢谢你。”说完,他毅然转身,迎着女真士兵惊愕的目光,大步走出了牢房。
李易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望着姜水波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悲愤,以家人要挟,女真人太卑鄙了。自己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为的就是守护身后的家园和百姓,每天,他会思念远方的亲人朋友,不知道他们是否安好,可即便再也无法相见,自己的内心却从未有过一丝动摇,决不能让亲朋好友蒙羞。
李易咬着牙,暗暗发誓:哪怕遭受再多的酷刑,他也一定要坚守住自己的信念,绝不向敌人妥协。
刘贺在牢房中走来走去,忍不住地咳了几声,裹紧了衣服,“贤侄,你拒绝了姜水波,好啊。但是你也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女真人没有什么耐性了。老夫,没有完成女真人的劝降任务,估计也活不了几天了。我,视死如归。”
李易回忆起过往与敌人战斗的场景,那些激烈的厮杀、同袍们的英勇无畏,让他的热血再次沸腾起来。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为了国家而战的身影,他们的勇气和决心激励着李易,让他更加坚定了拒绝投降的决心,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刘贺眼睛定定地看着李易,大叫一声,“说得好啊,老夫当浮一大白。可惜没有酒啊。老夫听到这句话,就死而无憾了。”刘贺兴奋地像一个小孩子,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大声朗诵道:“哈哈,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刘贺一遍遍地朗诵,仿佛这几句话能给他无穷的力量。
想起自己在女真人的牢狱里被关了十余年的艰难岁月,刘贺感叹道:“吾辈不孤啊,吾道不孤啊!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骈肩杂遝,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於兹十年,幸而无恙,是殆有养致然尔。然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
李易挺直脊梁,目光坚定如炬,运足真气缓缓开口,声若洪钟,声音磅礴激昂,道:“世伯大义凛然。小侄佩服之至。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有正气歌一首。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
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嗟予遘阳九,隶也实不力。
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牛骥同一皂,鸡栖凤凰食。一朝蒙雾露,分作沟中瘠。如此再寒暑,百疠自辟易。
哀哉沮洳场,为我安乐国。岂有他缪巧,阴阳不能贼。顾此耿耿存,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那声音在狱中回荡,似有冲破这囚牢禁锢之势。
刘贺听着听着,仿佛一股浩然之气在心头升起,照亮了这片阴暗潮湿的角落,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李易的慷慨陈词在牢狱中回荡,不仅激励了自己,也唤醒了其他囚犯内心深处的那份不屈与尊严。周围牢房的囚犯们纷纷抬起头,眼神逐渐被点亮。牢狱中的气氛因他的正气歌而变得庄严肃穆,他们本已被囚禁的身心,在这正气磅礴的诗句洗礼下,仿若重燃希望之火,原本消沉的面容上,开始洋溢起激昂的神情,身体也不自觉地挺直,仿佛从这诗句中汲取到无尽的力量。
而一旁看守的女真士兵,原本满脸的傲慢与轻蔑,此刻却被不安所取代。他们看着李易那大义凛然的模样,听着这气壮山河的朗诵,心中渐渐涌起恐慌。
哈利真坐在审讯室里,听着那掷地有声的句子,以为能轻易掌控一切的自信开始崩塌,只觉得李易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如利箭,穿透他的心房,他仿佛预感到某种不可阻挡的力量正在这狱中悄然觉醒、汇聚。
姜水波离开牢狱后,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他没想到李易会如此决绝,更没想到自己的劝降会遭到如此强烈的拒绝。他也明白,女真人对藏宝图的渴望已经到了疯狂的地步,如果不能从李易这里得到线索,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姜水波失魂落魄,脚步虚浮,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崩塌。他的内心被愧疚与绝望填满,一边是李易那大义凛然的斥责,如洪钟大吕在他耳边回响,震碎了他为自己叛国行径所找的借口;另一边则是女真人那如恶魔般的威胁,家人的性命犹如悬于发丝之上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姜水波回到自己的住所,望着桌上那代表着女真赏赐的金银珠宝,只觉得无比刺眼。这些曾经让他心动、让他以为可以换取家人平安的东西,如今却成了他耻辱的象征。他在屋内来回踱步,内心的挣扎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理智,他做出了人生最后的决定,叹了一口气,伏在桌上写了一些文字,用砚台压好,毅然走出了房间。
在朱雀大街行走,看着已如人间地狱的长安城,姜水波再无留恋,迈着沉重且拖沓的步伐,踏入了女真元帅府。
元帅府暂时安排在华国礼部,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姜水波走进议事大厅,女真东路军副帅完颜布真高坐于上位,他很年轻,身材魁梧,眼神中透着与生俱来的傲慢与自信。他身着华丽的皮甲,黑色甲片上的纹路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周围的女真将领们一个个虎视眈眈,他们身上散发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
姜水波硬着头皮上前,抱拳行礼道:“王爷,下官前去劝降李易,那李易……实在是顽固不化,对下官的劝说全然不为所动,坚称绝不投降。”
完颜布真听闻,似乎早有所料,随即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他那笑声在大厅中回荡,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哈哈哈哈,小李探花,骨头还是很硬。他吃软不吃硬。姜水波,你这个说客做的不合格,莫不是你有私心?身在曹营心在汉?”
完颜布真说完,眼神中满是轻蔑和不信任,他俯视着姜水波,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姜水波的脸涨得通红,他想要辩解,却又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下官……下官已竭尽全力,那李易对华国忠心耿耿,无论下官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都无动于衷。”
完颜布真冷哼一声,从座位上站起,缓缓踱步到姜水波面前。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姜水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哼,你们南朝人就是这般懦弱无能,你和李易不是同窗好友吗?这点事情都办不好,若不是看在你还有利用价值,本帅此刻便将你军法处置。”
在这充满敌意与轻蔑的环境中,姜水波感觉自己仿佛是一片无根的浮萍,在狂风暴雨中飘摇。他低着头,心中满是屈辱与绝望。自己在女真人眼中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他恨啊,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文人,要不然他有李易那样的武功,他就一刀杀了这个无恶不作的完颜布真,最多和他同归于尽。
从元帅府出来后,姜水波仿若行尸走肉般来到了湖边。湖水在微风中泛起层层涟漪,却无法抚平他内心的波澜。他望着那幽深的湖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归宿。“我姜水波,一生读圣贤书,却落得如此下场,既不能保全忠义,又难以护得家人周全,唯有一死,或许才能解脱。”他喃喃自语道。
说罢,他闭上双眼,纵身一跃,跳入了湖中。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的身体缓缓下沉,意识也逐渐模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的美好时光,家人围坐在一起欢笑的模样,与李易在书院中谈经论道的场景……随着最后一串气泡浮出水面,姜水波的生命永远地消逝在了这冰冷的湖水中,只留下一圈圈荡漾的水波,诉说着无尽的悲哀与悔恨。
……
李易被俘的第十二日,一名狱卒经过李易和刘贺的牢房时,左右张望一下,发现没人注意自己时,丢进一张小纸条。
刘贺走过去,捡起小纸条,递给被牢牢捆住的李易。李易接过纸条,心中一阵激动。纸条上写着:“坚持住,我们会营救你的。”熟悉的字体,是萧诗雯的字。他的脑海中回忆起和妻子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刘贺笑道:“哈哈,贤侄,看你这个表情,是不是想女人了。”
李易脸一红,道:“世伯,不是别的女人,是我娘子。不知道她在外面可好?”
刘贺哈哈大笑,突然停了下来,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颤声道:“安邦,如果以后你能出去,去看一下我的孩子……”
李易使劲地点点头。
每天,李易都要遭受着女真人的折磨和逼供,但他始终保持着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意志,没有向敌人透露半点关于藏宝图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