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兴宗将人带走后，黄中辅还站在原地没反应过来，他此时跟后世人一样，只觉得宋徽宗这人小气，开了天眼的黄中辅知道，两镇节钺的赏赐谁也没给。

如今身处其中才渐渐知晓，有时候开了天眼并非什么好事，这番不争不抢的心态落在红玉眼中就是唯唯诺诺婆婆妈妈。

他开始也是想装个英雄，就好比天阙楼前那般，结果最后还是叫韩五装成了英雄，历史上不正是梁红玉慧眼识英雄。

黄中辅正失魂落魄之际，又被一声战马嘶鸣声惊醒，原是后军统领杨惟忠搜山到了此处。

先前见两队人马对峙，走的近了才发现是前军辛兴宗部。

跟韩五来伤患营的弟兄有一百多号，只有韩世忠富贵他们才能跟着富贵，见对方同样是个统领级别的人物，本就有些愤愤不平的众人登时道。

“俄等擒了方腊，辛将军却来抢人。”

“哈..哈哈...”杨惟忠只是一笑，没有理会打马离去，只留辛兴宗放肆大笑，说话那人羞红了脸，都是童贯的心腹，上下沆瀣一气自然不会做什么主持公道的事。

至少明面上不会因为一个小卒跟同级将佐起冲突。这似乎又跟史书记载起了冲突，康炯祖上被辽军所伏，契丹嫁萧氏女，故其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汉人。

宋哲宗元祐六年，二十岁康炯离辽归宋，离别之时，炯父为炯取字惟忠，意为靖国惟忠，洗祖先之耻。

然后就是入蕃营，震西夏的故事。

黄中辅不愿多想，众人各怀鬼胎离谷，擒住了方腊，大军进剿的速度反倒更快，只是各路帅臣已从峒中撤出，开始摆酒设功。

那事过后黄中辅有意避着韩五，不想这厮却贴了上来，死赖在伤患营不走，他为救梁红玉臂膀被方腊割伤，这几日都是梁红玉亲去照顾。

黄中辅想走又走不脱，义军有大量青壮被俘，这几日与王禀磨了不少嘴皮，只为多保下些人，贼越杀越多本就是大宋传统，这是宋仁宗时代就有的特色。

王则借弥勒教叛宋，起义持续了六十五天，整个贝州百姓被杀尽，朝廷改贝州为恩州，庆历年间湖南有五千人起义，斩首记功者却有万人。

当兵的拼力搏杀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个富贵，首级记功这事条件其实很苛刻，不少真砍杀过义军的兵卒，因点验的首级不合格，产生的怨气就会把屠杀扩大化。

而朝廷记功也是有难处的，每个人都要封赏那国库要耗费多少，而屠杀的过程中劫掠的财物，也能弥补士卒心理上的失衡。

这两者互有默契。

日近夏日为了避免瘟疫四起，伤患营中的那一套只能叫西军的屠杀更正规化，无力挽救这一切的黄中辅在事业与爱情双重打击之下，也只得倾尽家财。

用钱来跟换西军那些少年郎，整个四海商行全动了起来，竭力搜刮物资跟西军交易。

唯一有些意外的是，杭州城内摆在童贯面前的这封战报，明确写明了前军统领辛兴宗上山时，王渊部小校韩世忠已将方腊擒住。

这倒也不是辛兴宗幡然悔悟，更不是给黄中辅面子。

搞清楚王渊部怎么出现在峒内并不难，这韩世忠名字听着耳熟，童贯自是记不住一小校，询问董耘翻查才回忆起这号人物。

官职太小阶级太低，这等泼天大功算到韩世忠头上，两镇节钺他轮不到，升几级武阶倒没什么问题，这对他童贯有个屁用。

两镇节钺其实就是从安抚、经略、宣抚中择一，这三者职权不同像童贯便是江淮荆浙四路宣抚使，这不是常职，在西北则是陕西宣抚使，将来主持辽事就是河东、河北宣抚使。

他本职是签枢密院事，待平定方腊后这宣抚使也会被朝廷回收，也就是说最大的宣抚并不在其中。

剩下的经略一职同样不常设，故只有安抚使是定职，之所以会如此还是为了分割转运使权力，以前黄中辅背着这个转运使可相当于后世高官，如今只有安抚使司才能称之为帅司。

这个位置韩世忠没有资格拿，他辛兴宗其实也不够格。

“太傅这人情给的也太大了些。”董耘一脸遗憾，作为幕僚上书报功这种事自然也是他代笔，武功大夫、随军转运使，谪世通妙先生黄中辅领偏将韩世忠擒获方腊。

带着官身、品阶、赐号主语自然是黄中辅，傻子也知道这是把擒拿方腊的功劳算在了他头上。

“辛将军未曾隐瞒直报，如此做只怕心生嫌隙。”

童贯一脸坏笑看着董耘，也不知这辛兴宗何时得罪过自他，什么时候不隐瞒直报也成了忠心的体现了。

董耘跟着这所谓的媪相这么久，明白童贯是误解了其中意思，赶紧解释道：“不如趁机表他辛兴宗一次，莽夫必定感恩戴德，如此也好探查下官家的心意。”

王渊毕竟是谭稹的人，如今又跟黄中辅牵扯到一起，谁知有没有应验当初童贯的那句话。

一条养不熟的狗。

这事报上去且看赵佶的后续，就能大体知道童贯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蔡京，谭稹会不会成为下一个王黼。

“本帅如何得幸官家恩宠，叫那小子画一副擒方腊图献与官家。”

童贯没有正面回答，这事报上去大抵是在官家心里按了根刺，就算迫于征辽形势同意所请，挑明这些事没有任何益处，反倒是怕徽宗连装样子都不肯，那他这太傅府上下就要离心离德了。

至于童贯得幸与赵佶，与刻板印象相反的是他童贯也是位画家，跟梁师成差不多，童贯据传是中书舍人王禹玉的私生子，王安石还曾做《次韵王禹玉平戎庆捷》相赠。

苏轼孙子找梁师成借钱，万贯以下不用过问，童贯也是投桃报李，其主持编录的《宣和画谱》对王安石甚为敬重。

童贯擅画山水，命思潇洒，落笔简易意足，得之自然。他之所以最初皇帝赵佶被看重就是因这一手画技，这点倒是和黄中辅类似，不过成为赵佶亲信后，因其跟义父李宪多次参与监军，有了边帅经验基础，再加上他一身铁骨，又在蔡京的安排下，这才走了武职。

蔡京倒台家族还有个蔡攸顶替，他童贯是个内侍，又能找谁顶替。权力的游戏玩下去最吃亏的就是太监，他也不能跟朱勔一般，拿出个女儿拴住黄中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