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荷尔蒙的作用下，这些天姚汤平春梦绵绵，导致晚上经常跑马。别看他在梦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在现实中却是一个令人同情的挖藕人。他的手出现了冻疮，脸被风吹得皴裂了，头发干枯，穿着粘满泥泞的衣服，看上去就像一个糟老头子。

四鬼得知姚汤平在受苦，开了一个碰头会，决定把他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可拿什么去拯救呢？代仁嘉和黄天保都欠了姚汤平的钱，现在他落难了，又没有钱还给他，心里极其难受。方大方建议他们有多少还多少，绝对不能让姚汤平去挖藕，那真不是人干的活。

代仁嘉和黄天保的钱都交到丈母娘手里去了，两个人身上的钱凑起来也只有五千。凤姑答应借给他们一万，但一年内必须要还给她。方大方掏出了五千，总共凑了两万，够姚汤平躺一段时间了。

晚上，他们相约去姚汤平家，而凤姑气恨撞见姚汤平搂着何香莲，不愿去，叫鲍德侩拎了两斤多卤味给他吃。

姚汤平炒了一盘萝卜，外加一碗霉豆腐，正坐在八仙桌旁喝酒，见四鬼来了，尴尬地笑了笑说：“你们来也不打声招呼，现在菜都没有，喝个屁酒啊。”

“将军！”四鬼一齐抱拳拱手作揖。

“哎呀，快坐，别寒碜我了。”姚汤平见鲍德侩带来了卤味，抱拳时袋子在胸前晃荡，脸上皴裂的皮皱到一起，乐开了花，说道，“还是老鲍想得周到，猜到我有酒没菜。这下好了，大家都坐上来，我去拿杯子。”

“我们不是来喝酒的，这点卤味留着你明天吃，省得做菜。”鲍德侩把袋子放在桌子上，见姚汤平变老了许多，心酸不已。

“我们真不是来喝酒的，来喝酒肯定会和你打声招呼。”黄天保从口袋里拿出凑好的钱，放在桌子上说，“这里面是两万块钱，我和老代，每人还你一万，剩下的慢慢还。今天兄弟们来，只求你一件事情。”

“不要急着还，我有钱，还买了一台洗衣机呢。你们遇到困难了？”姚汤平请大家落座。

“老姚，我心里真的难受，不骗你……”代仁嘉哽咽着说，“你去挖藕赚那两个要命的钱，也不和我们说，你看你，都累成什么人了……不说了，我忍不住了。”说着说着，他泪就下来了。

四鬼都抹起了眼泪，只因姚汤平沧桑满布、带着微笑的脸实在令他们受不了。

“没事的，我感觉我挺好的呀，你们这是……哭啥？还是不是男子汉？”姚汤平慌了神。

“呜呜……”姚汤平越是强颜欢笑，四鬼越是伤心得厉害。

最后，黄天保用手把眼泪一抹，说道：“我挑沙苦，老姚比我更苦，大家都别哭了，拿杯子来，上桌喝酒！”

姚汤平去厨房拿来了四个酒杯和四双筷子，摆在四鬼面前。鲍德侩打开了袋子，说道：“今天带少了卤味来，我们把它全吃了，明晚我再送点过来。”

“不要，我自己会炒菜，省得你跑。”姚汤平边给他们筛酒边说，“兄弟们，现在你们都有了相好的，一定要好好珍惜，脾气改一改，勤快一点，这日子不就好过了么？”

“老姚，听说你和何香莲吹了，有这么一回事么？”代仁嘉问。

“都是我的错，这件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只要你们好，我孤独终老又何妨？大家喝酒。”姚汤平苦笑着说。

黄天保瞪着眼瞅着楼顶，突然用手捶了一下桌子，大怒：“她也不想想，患病没钱治，就是我们这些烂兄烂弟凑钱给她治，谁又会管她的死活？搞得那几个月，我买香烟的钱都没有！她竟然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终究不会有好结果，病肯定还会复发！”

“对，举头三尺有神明，苍天饶过谁？过桥抽板，不会有好报。”方大方晃着明晃晃的脑袋说。

代仁嘉也想发表高见，姚汤平抬起双手示意大家不要再说了：“我说了，都是我的错，怨不得她，也怨不得别人。有人说，我是自卑，说起来，我就是自卑。我这个样子，兄弟们见了都要流眼泪，不自卑也会自卑，对不？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些钱我不会收，为什么呢？我知道是你们凑起来的，太不把我当人看了。我真缺钱的时候，会问你们要，不会客气的。你们好，我就好，大家就都好。”

“佩服、佩服！”四鬼都朝姚汤平竖起了大拇指。

“佩服什么？佩服佩服！”凤姑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将手中一大袋卤味扔在桌子上，大声地说，“知道你们四个鬼会把汤平哄得找不到北，我今晚不来还真不行！”

凤姑说不来，又来了，还带来那么多卤味，还进门就发飙。五鬼没一个作声的，酒也不喝，耷拉着眼皮，看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去拿个酒杯来，今晚就陪你们喝到天亮！”凤姑扭着圆滚流的屁股，去厨房拿酒杯。

五鬼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被凤姑震住了。

凤姑拿来酒杯和筷子，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来，你们不是挺能喝吗？干杯！”见没人响应，她加重了语气，“熊了？这他妈的是男人吗？你们不干，我干！”

咕咚咕咚，凤姑一口干了一杯酒。

姚汤平冲鲍德侩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叫他阻止凤姑再喝。凤姑还要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鲍德侩将她的杯子用手捂住了。她可不管那么多，酒就往他手背上倒。

这是浪费酒，鲍德侩赶紧把手拿开，让她把酒杯倒满。

姚汤平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目光定在自己炒的那盘萝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