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宋孟尼不授课，嘱咐封星羽准备随军征战之事宜即可。

封星羽再有两月便是十岁周岁，心性沉稳成熟许多，得了空暇时间，也并未曾怠慢学问功课和研习少阴兵符。至于置办随军的衣物杂类，自有下人打点妥当。

此去归途未知，封星羽除了功课之外，便是与高桂甫张棋观二人亲近与娘亲楚小亭逗弄弟弟封元吉，小家伙如今四岁，容貌随楚小亭，俊秀精致，性子却野得很。

封星羽这个年岁的时候尽管也顽劣，但聪慧懂事，从不纠缠父母，也未曾闯出多大祸事。

这小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仗着娘亲宠溺，任性妄为，学塾里的同窗好几个被他欺负得不敢再来求学。

封星羽对此也曾管训几次，可惜自己这位弟弟全然无动于衷，只在楚小亭跟前，他才不是混世小魔王的模样。

陪伴亲友之余，更多的时日，则是与丫鬟重华腻在一处，封星羽发乎情止乎礼，重华如何铁石心肠，也感受到了小侯爷的诚情挚意。

木樨小院与星帘小院格局不同，星帘小院园大舍小，多栽植高大花木，木樨小院则是三进的四合院，走廊房舍居多，中间一处天井。

届时正值盛夏，昨晚下了好大一场雷雨，直到日间，雷声不再，雨点仍是叮咚作响。

小院各处角落的干燥热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清爽凉气，檐下阶角，低落的水珠腾起轻盈的氤氲。

重华不在正房屋内候着，搬了一张椅子，手端一只莲花碟子，坐在檐下嗑瓜子观雨景。

长细小腿伸出裙子，稍微抬起，在身前一荡一荡，悠闲自在。

封星羽从文渊楼回来时，有人帮着打伞，衣摆鞋面仍是沾染些许水渍。

走到这处内廊，打伞的仆人默默退下。

眼前的天井颇为宽敞，地面栽种两株遥相对立的桂树，几盆花草，和一缸雅致的睡莲。

水缸里头豢养了几尾彩鳞鱼，重华无聊的时候便往里头扔鱼食，把几条鱼儿撑得肚圆身肥，游动起来懒洋洋的。

那一缸睡莲分两种，是蓝白二色，往往同时开花同时结果同时枯萎。

院中无芭蕉，看不成雨中绝景雨打芭蕉。

不过院里雨景仍是令人愉悦，地面砖石天生一层灰蒙蒙的浊色，经雨水冲刷之后恍然一变，颜色新丽。

雨幕中草色鲜翠，瓦檐明亮，睡莲半开半合，雨滴砸在缸里叮咚作响。

一只夏蝉躲在檐下避雨，蝉声唧唧，寂寥空洞。

重华招了招手，雪白手腕在阴暗檐下格外明亮，那种明亮，能够投进人心里。

银铃笑声：“过来坐。”

“唉”封星羽脚步欢快，二人同挤一张太师椅。

这一年，星羽十岁，重华十六岁。

重华身条拔高的速度稍见放缓，封星羽这个年龄个子窜高则快，只是二人年纪毕竟相差六岁。

封星羽不甘示弱，挺直身板，无奈仍是低人一头，于是有些沮丧。

一段水粉柔袖送到眼前，手掌掬拢，掌心搁着十数枚剥壳的瓜仁。

封星羽捉着这只手掌，将瓜仁倒进嘴里，囫囵嚼碎，别有滋味。

重华凝视滴落檐下的串串珠帘，眼

神恍惚，语调平缓，语气却带着一丝感伤，道：“明天就走了吧？”

封星羽也只是呆呆地望着远处的莲缸，答道：“嗯，明天清早走。”

院内的风裹挟氤氲水雾，扑在二人脸上，湿湿黏黏的。

重华伸手揩去脸上湿润，笑道：“没事儿，眨眼就回来了，咱们封家的兵将勇猛刚强，什么木突水突，个把月就收拾妥当了。”

话虽如此，泪水却还是不争气的涌出眼眶，双手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封星羽一时慌了神，不知如何宽慰解怀，唯只低着头，暗自感伤。

忽然鼓足勇气，一把捉住重华雪白玉手，封星羽双颊通红：“我我我”

重华将另一只手也搭在手上，两双手握在一处，点头道：“我知道，都知道。以前以为对你是姐弟之情，又自愧身份低微，不敢高攀。后来唯恐你年少情浅，非是真心相待，于是一拖再拖。如今分别在即，只觉心如刀搅，才明白欢乐苦短，真情需珍惜。”

“这一句话，你对我表了何止千次，这回，轮到我对你说：我喜欢你！”

“山盟海誓道不尽，我只等你归来，携我手，与我偕老。”

重华重重的吻在封星羽额头，一吻至深，情定此生！